东方未明似乎在做梦。
他梦见小时候的鸳鸯，
老是指着红花骂她狗尾巴草，
然后妙风姐姐就会教育自己不能欺负女孩子。
再然后？
再然后东方未明就理直气壮的说：
“为什么冷月姐姐可以打我？我不可以骂红花？”
东方未明似乎又清醒了。
虽然时隔了十五年，
虽然在一个暗不透光的地下阶梯上。
但东方未明很清楚，
从碰触到她身体时，
他就已经确定，
刚才与自己抵死缠绵的人就是冷月。
就是小时候经常欺负自己的冷月。
命运真的是很公平，
欺负过他人者，
终会为人所欺……
但这多少公平的有点过头了。
尚在半梦半醒之间的东方未明，
乍一见有抹寒光渐渐贴上冷月的脖子，
一身冷汗陡然逼出了他浑身肌肤。
他踉跄着爬起来，
艰难地稳住重心向冷月扑去。
或许是药性地影响，
东方未明扑了半步便重重跌下。
他从石阶上跌落下去，
像一块滚石般翻转。
他的身子正擦过冷月，
初受**双臂无力的她被东方未明一撞，
便一同滚下石阶去。
下一刻他们的身子便都泡在了井水里。
吐出一口冰咸的井水，
冷月微微颤抖地站起身，
她还当是这少年又要使坏，
眼中露出如有实质的恐惧与愤怒。
性格刚强的她此时却是真怕了，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种身体失去控制的经历，
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她奋力推开东方，
反身摸索着自己的长剑。
东方被推得重重跌了一跤。
刚才摔落石阶时，
他一直把冷月护在身上，
早已摔得眼冒金星，
冷月那无力地一推，
竟让强壮的他倒栽葱摔入水中。
东方未明狼狈从水中冒出头来，
匆匆抹了把脸便忍着眼中入水的刺痛，
左右搜寻着冷月的踪影。
那把剑已回到了冷月手中，
她正用它再次迫不及待地往自己咽喉抹去。
东方未明身形一动，
还是来不及。
东方未明嘴皮子再一动，
冷月却停了。
他只说了四个字，
很简单的四个字：
“我腿断了！”
有时候毫无紧要的四个字，
更胜过一百遍“我该死啊”或者“不要轻生”。
冷月琢磨着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
慢慢地调转剑尖指向东方未明。
她的双眸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东方未明没有走动，
只是泡在水里假装真的摔断了腿。
冷月的裙裤刚才尽被撕烂，
如今东方未明自下而上的目光让冷月更难以承受，
她突然再次调转剑刃要给自己一个痛快。
东方未明嘴皮子又动了，
这是五个字：
“流星怎么办！？”
冷月再次被迫收剑，
她甚至因为收剑而脱力软倒在石阶上。
万幸的是倒地之后，
上半身衣物的碎片多少遮掩住了她的羞。
冷月艰难地喘了口气对东方未明吼道：
“转过身去！”
东方这才了然，
自己站的位置实在尴尬，
他忙听话地转身，
却想起自己不是在装断腿么？
腿若断了，
如何能自如行动？
但是冷月已经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懒得看穿了。
她握剑的手煞白，
似乎要将自己的手指扳断。
想到流星和明月心，
这位向来干练果敢的冷月圣使，
一时竟觉得前路迷茫难行。
东方未明背对她尝试着开口：
“是不是一下子千头万绪，什么都想不清楚？”
冷月下意识地斥道：
“闭嘴！”
东方嗤了一声道：
“你小时候也是这么骂我的。”
“你说什么？”
“四五岁的时候，你见了我，也和今天一样，不是让我‘滚’，就是叫我‘闭嘴’。”
“你……你说什么？！我……不……”
“是不是不认识我？我叫鸳鸯，有时候你们叫我小鸟，你记得么？！”
“我……”
“你根本想不起五岁之前的事了，对吗？”
东方未明几句话便将冷月从刚才的噩梦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拽到了另一个噩梦里。
“你和我姐姐妙风一样，都被公子羽洗去了五岁前的记忆。”
东方未明慢慢转过身，
面对冷月被自己撕烂衣物又被水浸透的身体，
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欲念：
“我的命，不足以补偿我对你的罪过，不如再加上这段五岁前的记忆，如何？”
冷月胸口的起伏更快了。
她本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到了崩溃的边缘，
有时反而能一下子想通很多事情。
她所害怕的，
只是东方未明再次侵犯自己，
但现在他的眼神悲痛中带着歉意，
这绝不是带有欲念的眼神。
她忽然有了一种自己可以重新掌握局势的轻松感。
然而一直以来积累的疲劳；
以及刚刚破身的痛楚；
桃花蜃楼的残余药性；
井水的寒气；
此时却趁她心神放松时一并发作。
眼前一黑，
冷月整个上半身几乎就要砸到石阶上。
她勉强用剑撑住地，
让自己缓缓地卧倒在地。
一双冷眸，
漠然地看着东方未明一步一步从水潭里走上来。
看着东方未明慢慢走近，
她的目光中已经不带有任何感情，
就像看着一头野兽，
一头充满原始**，
却远远无法与人相比的野兽。
东方未明自然知道她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他缓缓地脱下自己的外衣，
轻轻盖在了冷月身上。
右掌贴住冷月的肩膀，
在她惊异的眼神中，
东方未明开始用内力，
为冷月蒸干身上的水迹。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个少年，
自己的脸离他的胸口居然那么近，
冷月想推开他、想用剑刺他，
却无力做任何动作。
只能默默地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慢慢的变干燥、暖和。
以内功救人，
东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何运气的法门，
他也已经了如指掌。
只是他忘了，
他也刚刚付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他也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赶路，
他也在撤去截拳道的时候从高高的石阶上重重摔落。
最重要的是，
他想起了那两具尸怪。
自己曾称之为“哥哥”的两个人，
死人。
心如死灰的东方未明若不是见到冷月，
恐怕自尽地比她早。
不知消耗了多少内力后，
东方未明紧闭着眼直接倒在了冷月的怀里。
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冷月还清醒着，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忍受着东方未明在昏迷中，
一次次将灼热的气息喷到自己脸上。
她也看到了东方未明昏迷不久后，
眼眶中流出的泪水。
迷茫，
好奇，
不甘，
自责，
担忧。
带着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杂念，
冷月也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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