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的退步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想多谈的。
东方未明的这具身体，
也已经到了十八岁，
也已经到了一个男人的年龄。
所以他不着痕迹地换了一个话题：
“馒头快熟了，吃一个再走吧，这里的麦子香、无污染。”
她摇了摇头：
“我吃饭，不吃面。”
东方未明抱怨到：
“这会儿我哪儿给你弄饭去？！”
他俩的语气很随意，
似乎早已认识了多年。
只有老朋友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她不止是“朋友”
她同时还是“规则”，
也是“通道”，
更是“判决”。
这世上本没有返魂丹，
可是她的规则改了，
返魂丹便有了。
只要东方未明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那你这次不吃饭，来干嘛？看我笑话？”
“我觉得你该哭。”
“我的确想哭。”
“东方，说认真的，回去吧。”
“回去？”
东方未明手上的活儿一停，
看视着她一字一字说道：
“你现在要我回去？扔下傅红雪和叶开，扔下姐姐，扔下长生大哥，扔下冷……她，就这样撒手不管，跟你回去？”
“回去”两字，
似乎对东方未明刺激很深。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冲着她吼的。
她是这个世上的规则，
在这里她至高无比，
但她还是容忍了东方未明的无礼：
“东方！你原本的感情，已经和这具躯体过度同步了，如果再不分离，你会回不来，还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疯子。”
东方未明的喉结一动，
似乎硬生生吞下了什么怒吼。
他用力地吐纳了三口气，
才用一种比较平静的语气问道：
“疯子？小楚，你觉得我现在像一个疯子么？”
“东方……”
“没错，现在鸳鸯的记忆、他的感情，已经影响了我，但这是我放任的，我并没有抑制他残留下来的感情。”
“那你为什么不删掉鸳鸯残留的感情呢？”
“你知道吗……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简直从一个凡人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没有人能挡住我的鸳鸯刀，我觉得杀人的感觉棒极了！我甚至去庞镇，拿那里的捕快、武师、甚至百姓，去试验自己身上的各种武功，各种能力！”
“你的能力本来就是这么设定的，血洗整个武林都不是难事……”
“不难么？可能我们都没有意识到，那时候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现在不一样了？”名为小楚的女人摘下眼镜问道。
“我们都忘了，他们是人啊！对我们来说，也许他们是假的，是虚幻，可对这里的一切来说，他们都是真真实实的人啊！”
小楚摩挲着手中的眼镜无言以对。
东方未明说得很对，
此刻在她心中，
这里的一切生命也许都只是一个数据而已，
她根本做不到将他们当做人。
可东方未明已经走到他们中间去了。
融合了鸳鸯感情的他，
已经懂得为这些数据的死亡，
而感到羞耻、悔恨和悲哀。
东方用力梗着脖子，
似乎在和过去的自己对峙：
“在鸳鸯的感情逆流之前，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我想……镰刀和铁锤两个哥哥，恐怕是我亲手杀死的。在融合了鸳鸯的感情之后，我已经没有余地后悔。我有了姐姐，有了义妹，有了大哥……我已经学会如何去照顾人，还必须保证他们不被青龙会害死。这过程虽然伴随着很多痛苦，不怕告诉你，我已经在人前哭过好几次了。但是，小楚，你告诉我，哪一个我更像疯子？是现在的我，还是之前那个杀人如草芥的东方未明？！”
小楚没有讲话，
她已无话可说。
一种老朋友之间的默契骤然破碎，
小楚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陌生。
她竟已觉得自己不认识他！
东方未明双拳紧紧握住，
他正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继承了鸳鸯强烈的感情，
但他身上毕竟还留存这东方未明的见解和理智：
“对不起小楚，我失态了。”
他道歉。
小楚讥诮地一笑：
“没事，我寻思着，你要是再吼下去，我就给你这傻比来针镇静剂什么的。”
她的脏话仿佛是一句咒语，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竟都轻轻笑了出来。
东方未明笑着摇了摇头，
用平静下来的声音道
“回去的事情呢，咱们就崩提了，你现在来一次不容易，带几个馒头回去吃。”
“你以为我来就是来吃的？”
“难道我把你想得太好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光膀子躺人家冷月身上，盔甲掉得满池子都是的时候，我已经看过笑话了。”
东方未明马上闭嘴。
他知道，
若不是小楚的帮忙，
不但冷月的记忆无法恢复，
就连他身上的“数理化”盔甲，
也脱得早已七零八落，
再也难以找回了。
看着这个已经不再熟悉的东方未明，
小楚深深叹了口气，
就像失去了一个老朋友一样沉重。
她拿起一个馒头随意咬了一口。
馒头蒸得很香，
但小楚却味如嚼蜡。
东方未明也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
他们忽然就吃起饭来。
她需要一段时间，
来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亦如此。
就像很久以前的那次网友聚会一样，
正当别人在聊天，在敬酒的时候，
只有两个吃货躲在角落里，
互相拿对方盘子里的牛排啃。
东方未明也清楚，
以前的自己已不存在了。
现在的小楚眼中，
自己更像一个披着好友画皮的陌生人。
好在一个馒头吃完，
陌生人之间终于再次熟悉了起来。
“这麦子果然不错。”
“你怎么不说我揉面揉的好？”
“行了，真的不是来吃饭的。告诉你一个有关你身世的秘密。”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鸳鸯的爹来头很大吧？！”
“来头很大。”
小楚的语气轻描淡写，
东方未明则愣住了，
他熟悉她的说话方式，
越是大事她便越显得轻松。
东方未明沉思道：
“当初决定选择鸳鸯的时候，就是看中他是青龙会派去与叶开接触的人。除了武艺高强还有长得跟我原来很像以外，并没有其他考量啊。”
小楚点头：
“没错，但是你没有仔细听我解释完他的身世。”
东方未明奇道：
“难道我不是孤儿？”
小楚依然点头：
“你是孤儿，你和明月心的确是一对无父无母的姐弟。”
“那我身世还有什么疑点？”
“因为别的孤儿，虽然号称无父无母，但他们的父母只是与他们失散了，或者死去了。而你和明月心，你们的父母，是真的没有，可以说，从来没有存在过……”
东方未明仿佛被雷劈了。
他不是不懂小楚的意思。
相反，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很熟悉这种说法。(去 读 读
www.qududu.cｏm)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