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做冷月，你从小就在云天之巅长大，你是云天之巅的圣使，记住了吗？”
“记住了。”
“云天之巅的人，没有自己，只有主人。那个人，就是你一辈子的主人，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那我问你，如果有人用剑刺他，你怎么办？”
“为主上挡剑。”
“如果有人挡在他的路上，你怎么办？”
“冷月该怎么办？”
“用这把剑，杀光所有挡路的人。”
冷月从没有这样颤抖过，
她如遭蛇噬地从榻上弹起身来，
却把那柄长剑留在了上面。
这是一柄跟随了自己十五年的剑，
可冷月此时却不想再去碰它。
若一把武器，
只是见证了主人十五年的愚昧无知，
又有谁在醒悟之后愿意再用它？
“流星……妙风……”
冷月无力地靠到墙边，
双手用力撑住膝盖。
她感觉自己似乎要倒下了，
然而以往重伤时用来支撑自己的剑……
她却不想再用。
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
冷月稍显孱弱的双臂剧烈颤抖着，
似乎已经要被身上的负担压断。
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放弃吧！你的人生就是一个骗局，承认吧！沉沦吧！认命吧！
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
冷月惊恐地发现，
她几乎就要听从这个声音，
沉沦到一片很深的地方去了。
可另一个声音却忽然在耳边响起，
仿佛将疲惫而虚弱的她粗暴地吵醒：
“嘿！冷月姐！我告诉你啊！我发现昨天留下的水还够耶！我去厨房啊！你要不要现在来杀我？”
冷月的手不颤抖了！
她不但手不抖了，
而且浑身忽然涌起一股可怕的力气。
她忽然抓起身畔的长剑，
身形有力地一窜已闪出内室。
东方未明正在一个小偏洞里，
这个小岩洞一直是无间地狱的厨房，
所以这里的厨具都很齐全。
他正在往一屉蒸笼里倒水。
他在蒸馒头。
一个浑身穿着银闪闪盔甲的少年站在蒸锅前，
似模似样地加水揉面蒸馒头，
脸颊上还有两抹面粉的痕迹。
那双看上去挺贱的小眼睛还是那样一眨一眨的，
“冷月姐来啦？你杀我不？”
还是那样……欠揍。
冷月静静看着他，
目光似乎比她的名字更冷。
然而她没有出剑。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出剑，
平静下来后的她比任何人都冷静。
“别闹了，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呵呵，我就是觉得这无间地狱很安静，安静的有点受不了，所以没事嚎两下。”
冷月没有接话。
东方未明隐约觉得她在犹豫，
仿佛接下来的话好像很难为她。
所以东方未明收敛了他的笑，
他等来一句告别。
“小鸟……你别做那么多饭，我……马上要走了。”
呼吸一乱，
东方未明下意识紧紧抿了一下嘴：
“你要去哪里？”
“云天之巅。”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到那儿去？！”
冷月本来是睁大眼睛地瞪着东方未明的，
此刻她却移开了眼神，
而且连头也略略侧开了：
“你对我……做了那种事，但也是因为中了迷药，我不怪你。”
东方未明却不管这茬，
他急得往前走了一步，
伸手就要去拉冷月衣服：
“你不能再回那里去……”
“死远点！”
“啊呀！”
冷月诧异地收回自己的手，
刚才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砸在东方未明脸上，
那力度和动作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姿势根本不像是要伤人，
反而如孩童打闹一般。
东方未明用力捂着额头退了一步，
冷月这一掌根本没有用力，
但是他却感觉额头好像很疼，
仿佛就是幼时冷月欺负的感觉，
真的很疼。
却很怀念。
悻悻地将右手背到身后，
冷月轻轻咳了一下道：
“你还记得，我羞愤自尽时，你跟我说过什么？”
东方未明捂着额头回忆道：
“我腿摔断了？”
“下一句。”
“流星姐……吗……”
东方未明放下了双手，
他已经明白冷月要走的理由，
他的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不舍和委屈。
冷月也看懂了他的眼神，
这孩子本来就是个脆弱的人。
小时候自己脾气不好，
不止是鸳鸯，
镰刀和铁锤也经常挨打。
可唯有鸳鸯，
是会被自己打哭的一个。
冷月的脸上忽然挤出一个笑容：
“我真的要走了。”
东方未明看着她，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提醒她小心？
冷月又何须自己提醒。
要不说一句对不起？
得了吧！
别再扣好感度了！
最后他只淡淡回了一句：
“再见，冷月。”
冷月注意到他特意没有叫自己“姐”。
这么明显的语气，
她怎么可能不留意？！
她强迫自己最后看一样东方未明，
已经长了那么大的东方未明，
两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汇了一次，
冷月的神思忽然一阵恍惚。
她右手指甲连忙一掐掌心，
才从这阵恍惚中拜托出来。
这是桃花蜃楼的残余药性在作怪。
这种药本是西域皇室所用，
天之骄子们看中的女人，
自然不是只求一夜风流而已。
所以这种药的药性，
会一直残留在体内。
现在冷月只要靠近东方未明十步以内，
身体就会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悸动，
足以影响到自己的神智。
但东方未明似乎没有这种烦恼。
她心中也曾经疑惑过，
为什么自己的药物反应始终那么强烈，
逼得自己天天躲在内室里不敢靠近他。
可是东方未明每次见到自己，
始终能拥有清澈的眼神？
她自然不好去问东方未明，
所以她只好走。
长剑留在了灶台上，
佳人已去。
擦了擦沾了面粉的手，
东方拿起冷月留下的宝剑，
轻轻地抚过剑鞘上的烙纹。
他忍不住回想起三天前那次疯狂，
然后他的眼神也清澈不起来了。
东方未明体内并没有残留桃花蜃楼，
但他觉得此刻他的心再一次的乱了。
人心若要乱，
有没有中毒，
又有何相干。
心乱的时候，
是人最脆弱的时候。
以东方未明的功力，
竟然连身边来了人都没有察觉到。
他身边有一阵玄妙的光芒。
然后她便用一种松松垮垮的姿势站在东方身后，
似乎很久以前她就一直站在那里，
等得快要睡着了一样。
来的人自然不是冷月，
也不是其他人。
凡是这里的人，
绝不会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
她甚至带着一副眼镜！
“你的功力退步了。”
她的声音很普通，
但东方未明却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上次不是最后一次帮我么？”
“我特地来看看你东方少为情所困的样子。”
“你少开玩笑，为什么帮冷月恢复记忆，要减弱我这么多功力？”
“减弱功力算是好的了，现在你使不出七步诗了吧？”
东方未明无力地咬了咬嘴唇，
她说的不错，
自从帮助冷月恢复了记忆，
他不得不再一次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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