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窗而下,感觉脚下“咯吱咯吱”响。凝眸向脚下一看,原来踩在一捆柴禾上面。
离开柴垛,耳畔除了幽怨笛声之外又夹杂着潺潺流水声。穿过一片竹林,借着月光望去,眼前是一汪溪塘。
这里是客栈后院。溪塘四边满是芭蕉棕榈酸角树,塘上芰荷摇荡,水里金鳞戏泳。想不到老板娘还有如此雅兴,在这后院归整了这般美景。
寻笛声望去,对岸有两棵棕榈树,那幽怨的笛声就来自那儿。
可树下却不见人影。唯有那笛声~~~如哭如诉,听得使人垂泪。
公主只得藏到一棵芭蕉树下,屏息静气观瞧。
霍然,夜幕中闪出一个人影,看身段很是窈窕可人,有点儿熟悉。
再一看她的身着打扮,裹着红绫,那无疑是红绫女。
只见红绫女轻盈地脚踩芰荷过了溪塘,来到对岸棕榈树下。
只听她向树上喊着:
“你在哪一棵树?”
“我在这棵树。”
棕榈树上有人答话。笛声停了。公主定睛一瞧,原来树上有一个黑影,盘坐在树梢,手里像是拿着一支玉笛。
“那我上这棵树。”
红绫女说着向旁边另一棵树上爬去。“噌噌”几下就爬上了树顶。
“你刚才吹的什么曲?”红绫女的声音。
“我吹的是《无情女弃有情郎》,幽怨非常的流行曲。”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支曲,不爱听。”红绫女说。
“那我给你吹一曲《云舞龙车》,这曲子激荡豪放,好吗?”
“我不喜欢《云舞龙车》,我喜欢《红绫分外娇》,你给我吹一个。”
“《红绫分外娇》?这是几年前师父为你谱的曲子,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不过我都吹过百八十遍了,你不嫌烦吗?”
“那你管不着,我就喜欢这支曲子,这是师父为我即兴的一首《红绫分外娇》的小诗谱的曲,又好听又醉人。你爱吹不吹,不吹我走了。”红绫女娇嗔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吹还不行吗?小师妹。那你唱,我很久没听你唱曲了。好吗?”那个男人恳求着。
“好呀。你吹吧。”
那人横起玉笛吹了起来,曲调欢快优美,相邻的棕榈树上也响起了红绫女的金嗓莺声:
“夜阑静,人归梦,
“小楼窗下月朦胧。
“金锁玉阁女儿心重,独自庭前舞愁红。
“小院阵阵虫呢哝,
“微风拂过渺无声。
“烟花飘落野塘中,
“韶华已去无影踪。
“……
“不忘那日去仙岭,
“师父为我裹红绫。
“朝来暮往苦练功,
“红绫伴我女侠名。
“……
“忽闻一阵惊雷声,
“打破深山的寂静。
“蛇王蛇妃窜出洞,
“仙岭脚下逞顽凶。
“柴门遭妖孽,草庐遇魔风。
“十室九空人避祸,
“村村寨寨怨连声。
“……
“崖上抖出一丈绫,
“师徒二人与魔争。
“红绫一绽露峥嵘,
“蛇王蛇妃心胆惊,妖魔鬼怪遁无形。
“……
“看天多高,山野舞苍龙,
“红绫伴我女侠梦。
“看镜中花,水中月,
“谁说女儿无真情?
“红绫如虹,
“不羁鲤庭,
“茶马古道,铁马春风。
“……
“看天多高,山野舞娇龙,
“红绫伴我女侠梦。
“看镜中花,水中月,
“谁说女儿无真情?
“红绫如虹,
“羁旅凰凤,
“茶马古道,铁马春风。
“…………
歌声婉转,玉笛曼妙,曲调动人心弦。
公主听罢,也被这美妙的歌声所震撼,刚要拍手称赞,又马上止住了。“别惊扰他们俩,看他俩说什么吧。”这么想着,继续聆听。
只听那个男人说:“小师妹,你真是个金嗓子,唱得超好听。不过,有一个不足之处。”
“有什么不足之处?”
“因为你没把你师兄我写进去,这就是不足之处。你只写了你和师父二人与蛇王缠斗。”
“我干嘛要写你呀,你那天到镇里买笛膜去了,没在家,回来晚了,蛇王蛇妃都被我和师父打跑了。”红绫女说。
“是呀,我虽然回来晚了,但我还是赶上了个尾巴,我一支玉笛横扫蛇洞,打死了一百多个小蛇妖,还得到了蛇珠。你看,就是这个。”
男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银光四射的宝珠,宝珠照亮了他的一袭红袍和红光满面的脸庞,他把蛇珠在手里晃了晃,又说:
“你看,这颗蛇珠很神奇,它有两个功能。”
“它有哪两个功能?”
“第一,你可以在夜间用它照明,可以省了灯油钱。”
“这算哪门子功能?我不稀罕灯油,我有的是油灯和灯油。”红绫女说,“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功能是一个很不错很奇特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摸不着头绪又很让人无从下手的功能。”
“那是个什么功能?”红绫女的声音。
“你要想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功能,小师妹,我得卖个关子。”男子诡谲的一笑。
“你卖什么关子?”
“你知道,可爱的小师妹,你现在是孤身一人,我也是孑然一身,我暗恋你很多年了。你看这样好吗?不如我俩做恋人,然后你嫁给我,等到洞房花烛夜那天,我再告诉你这颗蛇珠的功能……”
“那可不行!”红绫女摇着手说,她的纤手在宝珠的辉映下显得如琼如瑶,像象牙又像玉笋。“我不能,我没考虑过要嫁给你。”
“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呢?”男子露出不解的神色。
“因为你是我的师兄,我一直把你只当做师兄,没有其他想法。”红绫女说。
“为什么没有其他想法?”
“因为我对你太熟悉,太熟悉了,熟悉得有些过火了。”
“怎么熟悉得过火了?”师兄大惑不解。
“因为你和我学艺期间,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就住在我的隔壁,每当半夜我听到隔壁一声梦呓,就知道是你,早晨起来一听见‘咚咚’的两声跺脚声,就知道是你,你每天在我窗前踱来踱去,一看见窗外的人影,就知道是你。真的,我满脑袋都是你的影子,我太熟悉你了,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你如果当时不让我太熟悉,不每天晚上梦呓和每天早上跺脚,我可能还能接受你。可是……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接受你……”
“哎呀!小师妹,你怎么不早说呀,我那时每天早上要练铁足功,必须要跺两下脚。没想到惹你烦了。我要早知道,铁足功可以不练。”男人又惋惜又后悔的说。
“你还梦呓。”红绫女说。
“梦呓?是呀,梦呓,我刚知道,就是说梦话吧?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如果你早跟我说了,我可以改。”
“你怎么改?”
“我争取找些不说话的梦来做做,尽量不做那些说话的梦,这还不行吗?”师兄有点儿知错就改的意思。
“那你就慢慢找吧,但即便你找到了那些不用说话的梦,我也觉得你希望渺茫,说实话,我心里爱的不是你这样的人,你只能做我的师兄。”红绫女说。
“那你喜欢什么人呢?”师兄说。
“我现在还不想找恋人,我现在还想一个人过。”红绫女说,“如果说以后我要想找的话,我找的应该是一位有责任心的,武功非凡的,不为五斗米或六斗米折腰的,刚正不阿的好男人。应该不是你这样的拿着一颗蛇珠就卖关子的人……”
听到这里,那位师兄连忙说:“我不卖关子了,我告诉你这颗蛇珠的功能。”
“那你说说。”红绫女说。
“这颗蛇珠的功能是,只要你把它含在口里,你就可以隐身。”
“隐身?”
“是的,隐身。”师兄点点头说。
“这功能还不错,有点儿神奇。”红绫女说,“不过我现在还用不着隐身,师兄,你的蛇珠你自己留着吧。”
“好的,我留着它,小师妹,如果你以后要是用得着,你随时朝我要。”
“好的,师兄。”
师兄又加一句:“如果你要想嫁人,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合适的,你可以选择我。”
红绫女未及答话,只听下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也可以选择我。”
师兄吃了一惊,赶忙用蛇珠一照,原来从芭蕉丛中钻出一个男人,只见他身穿亮银锁子甲,腰挎麒麟云头金剑,玉面金鱼目,虎背狼腰,双手叉腰立在棕榈树下,一副傲睨神态。
“你是干嘛滴?”师兄开口道。
“我是来找我娘子的。”银甲男说。
“谁是你娘子?”师兄有点好奇,“这里没你的什么娘子,树上就是我和我的小师妹。”
“你的小师妹就是我家娘子。”玉面金鱼目的男子说。
只听树上的红绫女冷哼一声说:“你来这里干嘛?我不是已经把你休了吗?你来找我干嘛?”
“你是把我休了,我离家走了这些年,我又后悔了。”银甲男说。
“你怎么后悔了?”红绫女说。
“我在外面无时不刻不怀念我俩八聘结鸾,举案齐眉的过往岁月,我不想在外一个人高霞孤影,独凤孤鸾,我想找你破镜重圆。”
“你想破镜重圆,我想破镜破摔。”红绫女说。
“你干嘛想破镜破摔?不能给我机会吗?”想破镜重圆不想破镜破摔的男子说。
“我已经给过你三次机会了,”红绫女说,“第一,我求你让我裹红绫,你不同意;第二,我求你不要把我关在房里,让我去学艺,你不同意;第三,我让你不要整天游手好闲,踏踏实实去做点生意,你也不同意。所以我把你休了。既然休了你,你也不用来找我了,你那个家我也不回去了。你走吧。”
“我不走,我还有话说,”银甲男说,“我可以答应你两个条件,我可以做点生意,我也可以让你去仙岭继续学艺,不把你关在房间里。但你答应我不要再裹红绫了,可以吗?”
“不可以,我不能离开红绫。你别做梦了。”红绫女斩钉截铁的说。
“那好吧,你好好考虑吧,家还是你的,你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我不会动你房间的东西。我住自己的房间。我等你。你考虑吧。考虑不好也欢迎你回去,考虑好了更欢迎你回去。”
“我不回去。”红绫女说。
“那我走了。你考虑吧。”
银甲男说完一转身消失在芭蕉丛里。
见银甲男走了,红绫女“嗖”的一声腾身跃下棕榈,对师兄说:
“谢谢你来为我吹曲子,我回去了,回头见。”
说完艳美的红绫一飘一闪,迈着轻盈盈的脚步踏着芰荷,穿过溪塘,向着客栈走去。
那位师兄也随后跳下棕榈,向着马帮道走去。公主看他拿着玉笛,觉得他应该和客栈的名称和酒招子有关系,于是离开芭蕉丛,悄悄跟在他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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