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地区公安处的某会议室内此刻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在坐的各位办案负责人鸦雀无声。处长黄秋云一脸严肃指着摆在面前的一摞卷宗说,“这起敲诈勒索案涉及人员之多,持续时间之长,为83年严打以来所罕见。敲诈的数目和方式如此触目惊心,我们各级办案机关之前竟没有察觉。丢人的是,案件的举报人是一位台湾的知名人士,惊动的是郭厅长,不得不引起我们反思啊!”
“台湾知名人士?是谁?因何来到凤城?”在坐的一位警官问。
“具体是谁、为何事来此、如何出现在现场我也不得而知。今天会议的目的,就是想再一次提醒大家,在办案过程中,绝不容徇私枉法,此案就存在包庇现象……”
一位办案人员匆匆从外面进来,“处长,案情又有了变化。”
“哦,讲!”
“该案犯罪团伙头目贺斌,刚才在某饭店持枪杀了人,已被逮捕归案,我们在他的家中搜到了巨额钱款、三支手枪和多发子弹!”
“哦,肆无忌惮了啊,以为法律是虚设的?收网!”
就在周建龙为进料的事一筹莫展而愁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李然打来电话告诉了他一个特好的消息——王庄七队队长贺斌因持枪杀人被逮捕,王庄、特别是七队的好些青年同时也被警方抓走。她估计一时没人再敢骚扰他们的施工,她让他放开手脚,好好去干。
周建龙开始不太相信。他派人去路口查看,那里今天突然没了村民把守蹲点的迹象;还是不放心,又叫了一辆卡车提心吊胆地试着通行,结果真的,再也没有人阻拦——那帮混蛋终于滚蛋了!老天还是长眼的,人做事,天在看!当他反应过来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有料场老板打了过来,问干扰已经去除,要不要马上为他们送料,兴奋得周建龙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要,当然,越快越好!
原来,贺斌与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头目为争一个女人发生了口角,随后两群人在一家饭店大打出手,吃了亏的贺斌咽不下那口气,后开枪将对方打死。
贺斌归案后,除了枪支弹药,警方还在他的家中搜出了四百余万元的存折和现金,四百万,在当时完全是天文数字,一个正式国家干部一年的收入不过两千多。从巨额的钱款上,警方顺藤摸瓜地再一次证实他们敲诈勒索的所有事实。贺斌的大哥和五弟,以及王庄七队的许多青年因此而锒铛入狱,多名警察因办事不利得到查处——这是凤城一道大快人心的消息,市民们奔走相告,有人甚至高兴得放起了鞭炮……
说点题外话。张敏在亚特兰大偶然认识的朋友郭达之的正式职务是山西省公安厅副厅长。郭达之是共和国最优秀的警察之一,从警二十余载以来,办的大案奇案不胜枚举。他办的案子,有的作为经典案例被国家公安部纳入办案教材之中,有的被拍成电视连续剧广为传颂。上次去亚特兰大,是受国际同行相邀,办一件棘手的国际大案,结果侦破工作相当顺利,受到了外国专家一致好评,为国家争得了荣誉。
看到仓库的建设工程又一次有序地开展起来,李然忐忑的心终于趋于平静。
近期以来,随着厂里业务面的不断扩大,人员短缺的问题日益凸显出来。就说眼下,赵南在忙着生产上的事务不能分心,而除此之外的大事小事似乎她都得亲自过问。
座机的电话铃又响起,李然接起电话,是送货人员与一位客户因芝麻点小事发生了争执,客户一气之下要求退货,货量不大,已忙得焦头烂额的李然很想派个人去解决此事,可已无人可派——办公室就俩人,一个得时刻核算和监督配方数据,主任杜会联去了自来水厂办理相关业务。她忽然想起上次在医院门口与之撞过车的李小菊,按她大度的脾性和良好的修养,解决此类小事一定不在话下——在病房里说好过两天就去找她,这一不留神,一个星期过去了,该去找她了。
距凤城市区5公里处的泰安村是个人口三千余人的大村庄。随着人口的不断膨胀,人多地少的矛盾十分明显,因而贫穷是普遍现象。那个年代,如果没有特殊关系,去城里找工作纯是异想天开,闲得百无聊赖的人们很多将打麻将当作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
可是,李小菊不仅自己不喜欢打麻将,丈夫张旭升玩麻将她也反感。目前,秋收已罢,冬小麦已长出绿绿的嫩芽,一年中的大消闲期又周而复始地到来了。为旭升打麻将,小两口今天又拌了嘴。为疏散心中的郁闷,小菊带着筐和镰刀,到村外的野地里去给猪割草了。
鲜嫩的野草在这季节是没有的,好在今秋雨水丰沛,半枯半嫩的草倒是不少。田野里满目萧瑟,地埝边的沙枣树们裸露着光秃秃的枝丫,随风摇曳;几棵高大的柿子树伸开巨大的手臂迎揽着缕缕风儿,所剩无几的叶片,招摇地舞动着艳红的外衣,亦梦亦歌,似在怀念,怀念那春夏秋曾有的风雨历程。
筐儿添满后,李小菊有些累了,便在埝头的一颗石头上坐了下来,这才细细品味起自己的委屈来。
李小菊想起了乔文。想当初,她和乔文的成绩相差并不是很大,可就是高考时晕了头,落下了几十分的差距,结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无数次地想,若是后来有机会再复读一年,定能考上大学,可是家里实在太穷,含辛茹苦的母亲再也供不起了,这是命!
她无限憎恨起那个负心地抛弃了她和母亲的父亲——他就在凤城市里工作,多年前找了个年轻的相好的,再也没有回来,母亲被气出一身病,强打起精神才供她念完了高中。
张旭升的家境也不是太好,日常开销中把能省的都省了,到头来日子一样拮据。李小菊骑的电动车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它是用她教了几年书攒下的钱买的,本是为了工作上方便一些,没想到没有文凭,还是被辞退了。她是个文化人,不甘于坐在家里荒废生命。想过做生意,苦于没有本钱。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会很多。梦想过在哪里找份工作,哪怕一天赚一块钱,也比这闲坐在家里无聊的拌嘴强啊。那些年少时曾有的奋斗梦想,难道就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闲散中渐走渐远吗?想到这里,她难过地伏在自己的膝头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李小菊忽然听到一阵汽车的马达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能是风的声音吧——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有汽车呢!她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才看见不远处有一辆白色的小车正朝她这里驶来。它好漂亮啊,来这里会有什么事?哦,好似在哪里见过这辆车,在哪里呢?就在她纳闷的功夫,那辆车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位姐姐,哦,她认出来了,她是那个李然。
李然先去了李小菊的家里,她婆婆说她出去割草了。又问了村里人,有人看见她朝这方向去了,就尾随而来。
当李小菊得知李然是来请她去上班的,久久不敢相信,她看了看周围的大树和高高的蓝天,当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后,又一次哭了起来……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