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小魏对张敏说的那样,没过几天,李然的哥哥火急火燎地要小魏马上回太原。李然虽有千万个舍不得,还得承认孩子的前途最重要,因而也不敢耽搁;小魏知道他这一走,小姑的日子会更难过。但他分得出轻重,只能挥泪而去。临走时他对李然说:“小姑,如果我放寒假能回来,咱们一起回山里老家去吧。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大好,在那儿呆一段时间或许会好些。我也想老家。”
李然抱了抱侄子,点头答应了。
小魏走后,家里显得更加空荡,李然的心也更加空荡。幸好有一些好事者前来捣乱。
自从张敏在剧院门口被人认出后,李然的家很长一段时间总有一些陌生人无端的来访,使她怒火中烧。
那天,她和小魏送张敏回来后,就有几家地方电视台的记者陆续前来打听情况。后来,当他们终于弄清张敏的确已不在这里时,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李然姑侄身上。还是被小魏给哄走的。从此,他们家的大门整天紧闭,熟人来了也不开。幸好他们在近处的亲人不多。
张敏走的第二天,地方电视台的新闻里,播放了他们三人拉着手拼命往外挤的难堪场面;一家地方小报刊登了他们仓促进车时的巨幅照片;几家报纸更是无中生有,一张报纸上说,张敏来晋南是和他相爱多年的情人相会,并带着他们的私生子一起在剧院门口消闲;还有一份小报这样报道:张敏抛弃了和他相爱多年的妻子,与情妇私奔来到晋南,并建立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副食品加工厂云云。
李然拿着报纸,对那些无聊的消息嗤之一笑。令她稍感心慰是张敏没有看到这些。
另处,还有一些无事生非的人时不时在她家门口盯哨——他们不相信张敏真的走了。
自从张敏和李小魏相继离开后。李然的心再一次回到与吴姨相依为命的凄冷中。为了不使心再次颓废,她将全部精力全部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吴姨在勤奋地操持着家务的同时,嘴里也不停地念叨着她的敏儿。
李然才明白,自己原来是那么的喜欢那个人。
前不久还是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已安静得有点让人百无聊赖。所以她尽可能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不让自己有胡思乱想的机会。
在厂里,若有空闲的时间,她就想办法找事做。实在找不下事干,她就下楼去帮工人们抬箱子,搬袋子,扫院子,偶尔还跟车间里的工人们一起干个通宵。
倒把厂里的职工们弄得像喝了迷魂药—般一头雾水。李然不要命的工作精神,使大家误以为是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够好,她是在给大家做示范。因而厂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劳动热潮。无论是办公室人员、车间、库房、后勤,甚至连门房的看门老头都不敢再大出一口气,空前绝后地认真工作起来。人们将手头的活儿干完了也不敢坐下,个个拼命地找些事做。连从来无人问津的垃圾箱也空前的被擦得油光锃亮。
无论怎样,时间感觉不到人间的悲欢离合与冷暖更叠,仍故步自封,不急不慢地朝着它原有的节奏向前推移,不理会谁失去了什么和得到了什么。
时光又流转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张敏一去便杳无音讯。回过头,李然发现她一直在努力遗忘的那个人,仍根深蒂固地沉淀在脑海的深处。当初自己只是想帮一把这个沦落的人,就像那部电影的名字,《不是为了爱情》,可如今……可如今自己竟陷入了这块泥潭。该庆幸呢还是该后悔呢?
赵南虽然比李然小两岁,却待她总像个兄长。前段时间的风波他从没在她面前提起,像压根就不知这回事。但李然明白,厂里的人已暗地里将那事传得沸沸扬扬。
这段时间,在全厂职工抢活干的时候,唯独赵南一个人没事似的,为此,李然在心里对这个小老弟充满了感激。张敏和小魏在的那段时间,她有事没事总想往家跑,把很多不该他操心的事都撂给了他。他总是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一丝不苟,默默地为她的企业努力做着一切。
李然觉得该让赵南轻松轻松了。于是,她把自己能做的事,包括财务、进料、加工生产、推销、销售的工作基本全揽了下来。甚至连送货有时也亲自去。
在那个年代,资金不足是所有中国小企业的通病。那是一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时代,有了资金就有了梦一般的腾飞。不知有多少个工厂的好项目和好产品因为没有资金而眼睁睁地错过一次次大好的机遇。
然而中国政府不得不施行财政偏紧的政策。虽然改革开放已有十几个年头,中国的经济已渐渐好转,但距世界发达地区还有很大的距离,正因发展速度太快,大多数人的意识尚处在跟着形势走的阶段,市场经济完全没有到了成熟的时刻。
不过,一些精明的生意人还是敏感地觉察到,政府的财政政策正在一步步走向宽松,多数企业人对这一前景充满了乐观和信心。
张敏留下的钱的确能给李然帮上大忙,使她从此不再为原料的供应接不上而犯愁。然而,她没有打算动用张敏的那笔钱,她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她准备等张敏下次回来——当然,如果还有下次把这钱原物照旧还给他。
这天,整整一个上午李然都没在办公桌前停一下——订下一批原料;给老客户们打电话调查反馈质量信息;拟定两个供货合同;察看近期财务报表;处理了几个工人之间的纠纷;草拟明年工作计划。直累得她眼冒金星,头像灌了铅似的。
赵南把帮她打好的饭放在她面前。
李然看了看赵南放在她面前的饭菜,伸了个懒腰问:
“几点了?”
“饭已放在眼前了还能是几点!”赵南不冷不热地回答,坐在李然身后的沙发上闷头吃自己的。
近些天,李然的过于勤奋使赵南忽然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可习惯了忙碌的他怎么也闲不住,自愿地成了李然的勤务员。就拿这打饭的工作来说,每当李然不准备回家的时候,他就会准时地把饭帮她打好,然后再牢骚满腹地放在她的面前。她不但不对此生气,反倒挺喜欢他这样——他们彼此都了解对方个性——她知道他生气一般都是在为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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