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波、白子逸兄弟先后出府,在自家门前没遇上,却不免在皇宫外碰了头。白子逸以为白子波是为了季氏而来,免不得上前低劝几句。白子波却有些尴尬,他是为谁来的他自己清楚,可白子逸是为谁来的他同样清楚!亏得以前他们同声同气地打压顾昭华给白婉柔报仇,现在兄弟两人却也是为了她而相继奔波出府,这让白子波十分不安,心里明白不该再这样放任自己,可……
此时自宫门中陆续有人出来,都是京中权贵的家眷,她们一路上低声细议,见到白子波和白子逸一车一马地停在不远处,便不再攀谈,相互道别后各自上了自己府里的马车。
白子波和白子逸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待会顾昭华定然要和家人一起出来,顾家如今和白家已彻底撕破了脸皮,他们巴巴地赶来,恐怕也没人会愿意和他们说上一句话。
想通了这一则,他们便更加讪然,白子波到底是年长几岁,又自觉就算看在白子逸的份上也不该再对顾昭华肖想下去,毕竟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兄弟和气,很不值得。只是,心里极为不舍罢了。
白子波终是没有继续再等下去,待白家的人出来,便接了白老夫人、杨氏和痴痴怔怔的白婉柔上车,随行的还有双颊高高红肿的季氏,白子波虽也让她上了车,却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与白子逸道了别,回白府去了。
且不说白子逸等没等到顾昭华、也不说他敢不敢去和顾归华说话,只说白子波回府后便去请岳家人过来,当着白老太爷的面,将休书给了季家的人。
季家人也知道了季氏的所为,若是寻常妇人后宅争风也就罢了,可此次牵扯到陷害皇室宗亲,白老爷子也不愿回护,季家自知理亏,几番恳求。
季氏哭得惊天动地,不断地叫着白子波和儿子的名字,见白子波心意坚决,她再不顾着自己的面子,指着他骂道:“明明是你自己私通在先,你怕不是早想休了我,让顾昭华那贱妇进门了吧!”
季家人惊诧不已,若真是如此,白家也不是全占了理,他们现在也不求能替季氏讨回公道,只要白家不休离季氏,让季氏仍又白家媳妇的名义进庵堂静修,那么季家的面子多少还能保全一些。
白子波冷笑连连,“你莫不是也疯了?这般胡乱攀咬,也不怕相国府来讨公道!”
季家人一听再不敢问,如今季家的二奶奶因为陷害广平侯的事还关押在宫里,二爷也被逮了去,季家自顾不暇,若再得罪了相国府,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当下让人捂了季氏的嘴,连夜送到庵堂里去。
闹闹哄哄了一番后,白老爷子留下白子波,疾声厉色地将他狠斥一通,休妻是大事,就算季氏失德,也得事先与父母商量才是,白子波如今先斩后奏,又被季氏说破与顾昭华一事,白老爷子担心来日季家不服,将这事偷偷宣扬出去,败了白家的名声。
白子波苦笑不已,他和顾昭华本就清清白白的,要硬说有也是他一厢情愿之事,这又怎能承认?当即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只是因顾昭华救过他被季氏发现,才被季氏猜忌。
白老爷子见问不出什么,便让他回去了,再想到后堂的老妻和痴傻了的外孙女,一声叹息久久不散。
后堂白老夫人老泪纵横,白婉柔缩在地上,看谁都是一副万分警惕的模样。陪着白老夫人坐着的是白家新认回的女儿、白婉柔的母亲,白氏。
白氏看着地上坐着的那个人,心中无悲无喜,她甚至没有一点伤心难过,只觉得理应如此,这怪物害了自己的女儿,如今终于得了报应!
自跟着顾婉容逃出顾家,白氏便觉得自己成了一叶浮萍,以往给顾明堂做外室时虽说没个名份,但到底有个栖身之所,后来回了顾家,虽说处处要看着夫人脸色行事,不过到底算是有了名份,还生了儿子,眼见着好日子就在前头了,结果顾婉容出了那样的事!
那时她是极恨顾昭华的,再加上顾婉容每日在她耳边说起顾昭华的陷害,她就恨不得挖了顾昭华的心肝来吃!可渐渐的,她开始害怕,顾婉容变得越发不像顾婉容了,虽然眉眼口鼻看起来没什么改变,可始终是哪里不对!那段时间她常常做恶梦,梦见顾婉容被一个无脸怪物吞了,她难以安睡,时间久了便病了,这一病便昏迷了几日,待她清醒过来,睁眼一见眼前的人,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那人开口说:“娘,你好些了吗?”
这分明是顾婉容的声音!可这容貌……那人笑着说:“我最近服食了一种秘药可令人改变容貌,娘,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白氏当即吓得瑟瑟发抖,她就知道!早在顾婉容无故得了那高超的医术时她就知道定然有秽物作祟!现在,那东西终于按捺不住,就像她做的梦一样,要将顾婉容完全吞噬了!
白氏忍不住痛哭起来,顾婉容有些不耐,但终归是慢慢地哄劝着,白氏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她担心自己的女儿被妖物取了性命,不敢再打草惊蛇,从此流连佛门圣地,求了不少驱邪的圣物,化成灰下到顾婉容喝的水里,可顾婉容的容貌还是每天都在改变着,到最后,与先来的模样只像了六成,又在她身上纹了一块胎记样的东西,给她们母女都改了名字、出身和来历,过了没多久,便有白府的人上门认亲。
白氏本是害怕的,可进了白家后,急于补偿的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两位兄长都待她极好,改了名字的白婉柔也一如既往地孝顺她,让她迷失,她有时会想,她或许真的是白家走失的女儿,有时又会觉得白婉柔本来就长成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她在迷茫中挣扎良久,佛门圣物对白婉柔无用,她就屡屡提起自己和女儿以前的事情,白婉柔条条件件都说得一点不差,只是态度不耐,又让她以后别再提这些暴露身份的事情。于是她想,这个人还是她的女儿,否则怎么会知道那么些事?后来时间久了,她便常劝白婉柔,让她好好地过日子,白婉柔嘴上答应着,可转眼又去招惹那顾昭华!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白氏几经规劝完全得不到回应,白婉柔或许是烦了,也再少去她那里,偶尔见面都是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看着白婉柔那越发陌生的面孔,白氏心中的惊恐再次滋涨起来,恶梦一次次地侵袭着她,她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可她终究是坚持了下来,现在这怪物就在她的眼前,口中喃喃低语着,不知在说什么。
白老夫人最终被白氏劝了回去,后堂只剩白氏与白婉柔。白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去,“你到底是谁?”
白婉柔双目充血地盯着她,突然猛地跳起掐住她的脖子!口中大叫:“掐死你!掐死你!”
外头的丫头闻声连忙进来拉开白婉柔,白氏捂着脖子大喊:“你到底是谁!”
白婉柔明显呆了一下,“我……我……我姓……”
白氏侧耳细听,听她说:“我姓……胡?”
白氏早年曾听顾明堂说过自家西苑的事情,知道有一位精通医术的胡氏死在那里,偏偏顾婉容的医术也是她自西苑回来后所得,如今闻得此言,惊得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白氏一天后才彻底清醒过来,白婉柔已被送到家庙去了,白氏找最后接触过白婉柔的嬷嬷叫过来细问,那嬷嬷只说白婉柔之后净说一些前朝之事,又自称是宫中太医之女,唬得白老爷子和老太太当即请了高僧上门,又急着将白婉柔送走了。
白氏颓然地倒下,心疼的是自己的女儿,恨的却是这个妖物!
白老太太听说她醒了赶过来,握着她的手安慰她,“难怪婉柔会做下那样的事,寺里的高僧说是被妖物迷了心志,她去庙里住段日子,说不定佛光净化之下,将来会痊愈。”
白氏缓缓地握住白老太太的手,成串的眼泪簌簌而下。
自此,白氏愈发虔诚礼佛,每日陪着白老太太吃斋念经,偶尔去家庙中探看白婉柔,见她变得越发不是顾婉容的样子了,便再没去过。多年后白氏出门礼佛时遇上已然身居高位的顾昭华,主动上前相认,说出这一段过往,解了顾昭华多年的心疑。
因着白季两家牵涉到陷害驸马一事中,整个京城的高门大户似乎都察觉到了皇帝与太后的不悦,都变得低调起来,各式聚会更是不再举办,各家人聚在一起,安安稳稳地过了大年。
正月里向来是各家最忙的时候,出门拜年的、接待来拜年的,还要给各家送礼、回礼,每天的事情多得叠至一处,顾昭华因年前那事一度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不过她虽然将事情捅出来,她毕竟也算是受害者,谁也说不出她什么,雅公主也只能在暗处磨牙,伺机报复回来,还有便是赵睿,他从伶兰那里听说是顾昭华出了计策让他免于掉进别人的圈套,过年的时候竟还送了一份私礼过来,送礼来的是广平侯府的老人,显然这件事雅公主并不知情。
顾昭华自是不理,当即把人和礼物都从后门丢出去,每天点着梅花图,心心念念地盼着快些到凤行瑞来信说的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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