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晁溪准备命令前方让开一条通路的时候,地面上突然有一柄剑探了个头,勾住了晁溪的衣摆。
“嗯?”晁溪眉头微微一挑,正疑惑间,明奴处的异动便已经传递了过来。
“哈哈哈哈……”一连串的狂笑通过那柄剑的振动在晁溪的耳边清晰地还原了出来,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明奴那欣喜若狂的样子,似乎是感受到了晁溪意图看个究竟的心情,那些剑也不再维持住这么一个房间的模样,窜动跳跃着,一部分塌陷一部分变形,瞬间拉着晁溪往更深处陷了下去。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说靠在剑锋之上的感觉会仿佛靠在某些以舒适闻名的皮草之上一样,晁溪一定会觉得这人是在说笑吹嘘,但是意外的,当那些剑锋轻轻托住晁溪的身体的时候,给晁溪带来的感觉,似乎那些看起来锋利非常吹毛断发的剑刃,都变得柔软得仿佛毛头脑袋上还剩下的那点毛一样,甚至让人想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一把。
这些剑的排列组合的变化让晁溪有了一个更为隐蔽并且更适合于观察这剑冢之中状况的所在,当他的手触及到身边那些剑刃上的时候,外头的那些动静,在这些剑身莫名的颤动之中,以一种光影幻象,展现在了晁溪的眼前。
“这比水镜之术的效果还要好啊。”晁溪不由地惊叹着,略略研究了一下原理,却发现只有在剑冢这样的环境之中才能使用,否则的话,或许只有找到一个类似于万剑图一样的法宝或者阵法的辅助,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明奴的外形没有什么变化,头上的洞被他用一块金属亮片遮盖着,那是他在这剑冢之中找到的凑手的材料,那金属片之上刻着一些花纹,仔细辨认一番却是一种用以强化气息的符纹,想来在那些横扫过剑冢的神念之中,明奴正是依靠着自己的隐匿之术以及这金属片上发散出来的气息蒙混过关的。
明奴依然是以一种四肢着地的动作移动着,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剥离殆尽,想来这剑冢之中的剑气,除了与之先天亲和的晁溪可以基本不受伤害之外,对其他人来说,能保住肉身的完整就已经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了。
狂笑之声正从明奴的口中流泻而出,而伴随着这声狂笑的,明奴正高高跃起,而后一拳击在了地面之上,强大的威势激起地面上那些残剑碎片的强烈反弹,但是这些微的反抗都被明奴给镇压住了,而那些飞溅向他的残片,则在他挥出的这一拳的重压之下,两两相撞,连串的火花之下,那么一大片的区域,几乎尽成齑粉,其威力,比当日里那个蛊罐爆开还要大上不少,而明奴身上暴戾的气息,甚至还带了点未开化的蛮荒妖兽的味道。
“只是一拳,没用法术……大概是筑基巅峰了,看起来他是打算出去寻找结丹之地了。”晁溪默默感受着明奴的力量,权衡着他的修为境界,眉头不由有些纠结。
这些闭关的日子里,晁溪也自己练过几次手,不过他为了隐蔽同时也为了不伤害到周围那些与他也算情谊深厚的残剑,都是事先做好隔离防御的准备的,所以当他看到明奴这样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的力量,并且将这些残剑毫不留情地碾碎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不爽,原本各走各道的打算也有了一些动摇。
不过或许是明奴原本的修为境界就比较高,抑或是他弄得这怪物一样的躯壳的确是极为适合修炼,眼下的明奴,其修为境界比晁溪还是要高出一线的,这使得晁溪就算想出手制止也要权衡一番筹划一番,否则的话,他可不觉得明奴不会趁机报答下当年被自己制住带路的恩怨,更何况,眼下的明奴看起来,似乎更接近于兽类而非人类,能不能正常说话正常交流,都还是个未解之数。
明奴在这样一击之后,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力量,以一种极其怪异地姿势,颇为自恋地把自己身体从头到脚就那样摸了一遍,而后桀桀怪叫着,又是一连串的拳头挥出,打得周遭一片狼藉。
“他想做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就不怕惊动到天南杨家之人?”晁溪微微皱眉,不由地分心去观察了一下头顶上的那个黑洞,他一直呆在离那黑洞几乎是很近的地方,可以感受到那黑洞另一端的空间与这剑冢并非隔绝,而且经常的人来人往,如果剑冢之中动静太大,肯定会被人所察觉。
明奴似乎是发泄一样地打了一圈,打得身边只有碎成粉末的金属颗粒,仿佛落雪一样洋洋洒洒地落下,而明奴在那么一大片的雪花里暴躁地转了两圈,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明奴的身体透露出了一种失望的气息,但是转瞬,明奴的目光,开始向着这中心之处,晁溪占居的,由无数的废弃的剑堆积而成的巨大的山峰扫了过来。
“咦?”晁溪微微一惊,还没有想出其中缘由,就看到明奴嗷嗷叫着往这中心之处的山峰跑了过来,看起来似乎是纯靠肉身的速度,依然快的仿佛流星一样,惊起一路的飞沙走石。
“他想找一柄剑?”几乎是立刻,晁溪便猜出了明奴的意图,这或许也得益于身边这些剑的提示——在晁溪的感知中,这些剑几乎都是本能地往后一缩,流露出想要退避的意思来。
这或许并不是一柄剑该有的反应,毕竟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作为一柄剑,应当也像传说中真正的剑修那样,百折不挠,永不言退,不管面对什么都是毫不畏惧地冲上去,斩它一个天下太平,但是实际上,正如这满世界的剑修其实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一样,这满天下的剑,在面对强大的力量的时候,也一样会后退会臣服,否则的话,根本就不会有那么一柄剑能落到人的手里,也不会有那么一柄剑会承认所谓主人的存在。
中央部分愈加锋锐的剑气在明奴的身上割裂出一条条细密的血痕,而明奴却似是全部在意,到达这山脚下的时候,毫无停顿地便往山上攀去,随后一拳轰在了半山腰上,巨大的力量晃得满山的剑哗啦哗啦地往下落,碰撞中发出一阵阵的哀鸣,这种哀鸣瞬间充斥了几乎整个剑冢,而明奴几乎全无停顿,抬起拳头就要击出第二击。
那种剑身折断粉碎最终万劫不复的痛楚伴随这这阵阵哀鸣几乎让晁溪感同身受,只觉得自己的骨头也在被一些无形的力量给碾压着,这种憋屈的感觉使得晁溪终于有些坐不下去了,他拍了拍身边的那些剑,正意图冲出去给明奴一个好看的时候,却没想到那些剑居然纷纷阻拦在了他的前方。
“嗯?”晁溪也为这些阻拦而吃了一惊,但是随即,他发现明奴居然也突然停下了拳头,并以一种抱头鼠窜的姿态,飞快地往外延跑去,不过这回是跑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后变身成为了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那些废剑的残渣中,将自己给掩藏了起来。
上方的黑洞突然就大了一圈。
晁溪随即了然,便也敛起了气息,安静地与身边的那些剑一起,仿佛很久之前便已经是这山峰的一部分——一片树叶藏在一堆树叶之中才最难以寻找,而晁溪的作为,则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脚。
只不过在那股庞大的神念从黑洞另一头蔓延下来的时候,晁溪心头一动,一个念头便循着身遭的那些剑传递了开去,而在这个念头之后,他亦感受到了身遭这些剑的欢欣鼓舞。
在明奴的身畔,他隐藏起来的地方,有一块碎片,似乎是因为明奴方才化身为阴影的那一刹那所带来的冲势,而轻轻颤动了一下,移动了一下位置。
这样的移动使得明奴头顶位置的一块剑尖部分的残片也有些松动,稍微晃了两下之后,就那样贴着明奴的脑袋的影子滑了下来。
这或许还不算什么太要命的事情,毕竟这点松动滑动的动静,在这剑冢之中时时发生,还没法引起那股神念的注意,有这样的动静反而会使得自己的伪装更为自然一些,再加上明奴一直使用的都只是肉身的力量,空间中也不存在什么灵力波动,所以虽然动静大了点引起了黑洞另一端的人的探查,但是明奴有信心,这探查也不过就是敷衍了事,毕竟这剑冢之中都是年深日久的玩意,同时还满满的都是蓄积的剑气,随便哪里坍塌一块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明奴对自己的影遁之术所化的阴影,有着十成的信心。
但是这一次松动的剑尖,在明奴反应过来之前,却是轻轻撞上了他头上的那块金属片——这金属片只是他临时拿来作为遮挡的,并不属于他的心血炼就之物,因此并没有办法同他一样化作阴影。
一条划痕出现在了那块金属片的面上,同时,这金属片的位置,也歪了那么一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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