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奴发觉不对的时候,那道神念已经从他所在的位置扫了过去,根本没有给他什么反应补救的时间。
这么一来,明奴就不得不祈祷那前来查探的人不甚仔细,不会注意到此处的这点异常。
明奴不敢妄动,晁溪也只能等待,剑冢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些还没有落尽的金属碎屑仍在飞舞着。
这种安静的僵硬持续的时间相当的长,长得晁溪几乎以为明奴就这样混过去了的时候,剑冢上端的黑洞缓缓地扩大了一圈。
围在晁溪身边的剑靠得愈发紧密了,仿佛一层细密的铠甲一样将他包裹了起来,而明奴也察觉到了异常,一团黑影猛地暴起,向着那块因为阵法松动才出现的被作为门户的巨石冲了过去,似乎全不在意这门户的暴露,只要自己能逃出去就行。
这一下,虽然知道自己在这些剑的掩护之下不会被人发现,但是连晁溪也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洞口扩开,而后连接出来了三个人,一个穿着比较整齐的,手里握着一柄流光溢彩的道剑,其上剑气凝而不发,似乎随时准备做出致命一击;另外两人比较起来,穿的就多少有些随意,一身短打不说,其中还有一人甚至袒露了半边的身子,一身纠结的肌肉就这样暴露在外,这两人的手里握着的法器一是锤子一是灯,锤子上带着紫色的雷电噼啪作响,而那灯看起来不甚起眼,只有小小的一缕火苗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可是这光晕在进入这剑冢之后,立即扩张了开来。
这三人的修为都是金丹境界往上,具体如何晁溪无法判断,但是他是清楚地知道这三人他明显还招惹不起,特别是那三人手中的法器,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应对的玩意,只是暂时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独特的作用而已。
而正在夺路而逃的明奴,在接触到那光晕的时候,猛地大叫了一声,一团黑影正在地上来回滚动着,一点点细微的火光在黑影之上明明灭灭,有的刚出现就被翻滚的黑影所压灭,但是那火光渐渐变得难以抑制,竟有星火燎原之势,连作了一片,由点而成斑,最终那黑影竟似是被泼了油点了火一样,极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呵,影遁之术……雕虫小技,还不快快现出原形来?”那掌灯之人缓缓扫视过整个剑冢,半晌之后,才将视线落在了地上翻滚的明奴身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轻蔑笑容。
“都说了只是这宵小之徒,根本不用劳动师兄大驾。”拿锤子的那人与掌灯之人对视一笑,表情轻松地对那执剑之人说道,“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实在是太过谨慎了。”
“炼器坊是我天南杨家的立身之本,这周边有什么动静,自然都是要紧的。”执剑之人依然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你炼器之时的仔细与谨慎,莫非在别的事情上就不存在了?”
“罢了罢了,师兄你教训得对。”握锤之人无奈地摆了摆手,将目光落在了翻滚的明奴身上,“嘿,看起来烧得差不多了,干脆我再来敲上一把吧。”
一道电光从那锤子之上产生,同时随着那人轻描淡写的一挥锤,那丝电光就这样落在了那团燃烧的人形之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之后,火花四溅,露出了其中已经是气息奄奄的明奴来,此时他已经恢复了那怪物的形状,而不再是那样的一团黑影。
“妈呀这是什么怪物!”打出明奴的原形的那个握锤之人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很是夸张地后退了两步。
“影遁之术会将人变成这样?”执剑之人比较冷静,但是也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不会的。”掌灯之人摇头,从手中的灯台之上捻了一缕青烟,便向明奴弹去,那青烟行至半空,渐渐壮大了起来,竟形成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绳索,灵活得仿佛一条蛇一样,嗖嗖地就将明奴给捆了个结实,而后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移动到了一个便于观察的位置。
“这肉身被外力改造过,而且,应当不是我天南杨家会有的手段。”执剑之人只是打量了两眼,便下了判断。
“而且我记得很多年前那个逃脱的会影遁之术的人已经没有肉身了……是吧?”握锤之人问道。
“是的,但是我们也不知道那影遁之术的后继会不会还能生出肉身来,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过,不管影遁之术还有多少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存在,这具肉身,都是外来之物……看到那双白眼睛了么?这种天赋万中无一,可谓天赐之物,岂是人为可以修出来的?这只有是夺舍现成的肉身才能获得的,至于这具肉身,或许原本是正常人的形貌,但是眼下这全身的经脉都仿佛被用蛮力硬生生地打穿了一条通道,而筋肉骨骼则被特别地强化过,固然修炼速度可以达到我们想象中的极限,但是这种手法……绝对不是人会用出来的。”掌灯之人似乎更长于观察这些细节,如今正一条一条地说着。
“只要是人,哪怕是开了灵智意图修炼成人的妖兽,就算想改造一个人的肉身,也都还是会保留其作为人的正常外形的,这可以说是一种固执的本能……或者可以说,不管是人是魔或是其他的奇形怪状的物种,都只会选择造就一个与自身形貌相近的肉身……”
“这看起来,像只爬虫。”握锤之人这个时候也凑了上来,开始品头论足。
“的确,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种外来之物,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执剑之人道。
“搜魂吧,反正观海长老已经下了格杀令了。”掌灯之人几乎都没有什么迟疑,便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化作绳索的青烟之上就这样分出了一缕,而后从明奴的口鼻眼睛等七窍之中钻了进去,明奴本已经奄奄一息,被这样一激,竟又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是这种事情显然不是他努力就能成功的,在那青烟的流转之下,明奴的七窍之中渐渐开始流出血来。
“嘿,这人逃出去这么段时间,经历还是很丰富的嘛。”握锤之人感叹道,那青烟就在明奴的头顶上将他的经历一幕幕的展现了出来,虽然都是残缺不全的片段,但是也足够他们判断前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了。
“没想到剑冢附近的凡人里头居然还有这么有趣的存在,看来有空的话,可以去看上一看。”掌灯之人显然对老蛊婆的那段经历很感兴趣,特地停留了一段时间。
“这剑冢的阵法的漏洞居然存在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发现,这实在很是失职……我天南杨家的后门居然就这样敞开了这么久,而且此处的破绽已经被外人知道了,特别是这人还是云天之巅的弟子。”执剑之人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几乎都等不及看完明奴的经历,他已经一头冲向了那处有了裂缝的石头。
“散!”随着那执剑之人一声轻喝,那块石头上插着的剑立即四下里散了开去,露出其下那千疮百孔的巨石来,一条显眼的裂缝就那样贯穿了整个石头,一丝丝的灵气正往那石头缝里流泻着,而在那裂缝的边缘,还有一丝丝几不可察的崩裂的痕迹。
晁溪的心突然就提了起来。
他也是靠着这封印的松动之处才跑进来的,这缺口要是被堵上了,他要跑出去,岂不是很难无声无息了?
这念头刚起,晁溪便感觉到了身遭这些剑的善意,似乎是在宽慰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莫名地就给了晁溪一种安心的底气,使得他终于冷静下来,继续观望。
明奴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一条细细的黑影被那缕青烟从那具肉身里抽了出来,而后仿佛十分随意地,就被丢到了握锤之人的手里。
“嘿,你怎么知道我正想要这个?”握锤之人露出很是开心的表情,连忙捏出一张符纸来,将那缕阴影给封镇住了。
“你我还不了解么?”掌灯之人似乎觉得握锤之人简直是多此一问,“你想找一个殉剑之魂都这么久了,这送上门的,我就不信你会不要。”
而明奴千方百计弄到的这具肉身,就这样被拖曳到了掌灯之人的面前,被他收进了乾坤袋中。
“嚯,原来你是看上了这个,难怪先做好人,把这残魂塞给我,这样一来我就算看上这玩意也不好意思开口跟你抢了。”看到了对方的所作所为,握锤之人立即了解了之前的这一番做作,“可是我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一团烂肉?就算拿去炼个傀儡,我也要嫌弃这玩意丑陋得简直吓人的模样啊。”
“这肉身虽然眼下只是一团烂肉,但是可以提供给我不少的启发。”掌灯之人笑道,随即做了示意,而后两人并肩,落到了执剑之人的身边。
这种久远的大阵有了松动显然不是一人之力就能修补好的,所以那执剑之人虽然行动力极高,但是也没法就这样将其补个完整,只能在那巨石周围重新布上一个阵法,隔绝其内外气息,并埋伏上一些防御攻击的陷阱,并辅以报警之用。
而在另外两人的加入之后,这布阵的速度明显快上了不少,不多时,那块石头便已经变了模样,不再是原本岁月沧桑的巨石模样,而是被一层层的光茧包裹住,并在外层四周还立起了一圈小小的仿佛城墙一样的栏杆,与那光茧之上的细丝密密相连,繁复非常。
这正是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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