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时候，杜适已到了王府井八面槽路口东北角的外文书店。说也奇怪，店内面积很逼仄，门面也很不起眼，和王府井街入口不远的新华书店简直无法相比。一楼一溜的书架上，大都是些陈旧的俄文图书，少有顾客光顾。沿着狭窄的楼梯来到二楼，才知道真正的营业是在这里。面积虽小，却满是读者。四周靠墙书架上，是各类学科的英语图书。杜适在这里花了大半个上午，才选中了可做教材的厚本书——精密仪器及测量系统的理论及应用（the theory and application of precision instruments and measurement systems）。
在书店旁边的小饭馆里吃了午饭，下午赶回所里把书拿给所长看。所长看后说，“行，基础理论和实际应用都有，和我们专业可以触类旁通。教材就选这个，你准备下月开课。”
开课前，杜适做了充分准备。学员里有来自各室的业务强手，只是英语资料阅读能力需要补强。这天晚上，楼里人迹将空，他拿着教材和备好的讲义，来到楼下道边搭起的简易木棚教室。将电灯打开，一人立在台上，叉开两只胳膊支住桌面，俨然空空的教室里满是学员。他用正常声调模拟授课，时而回身在黑板上书写句型，再逐一析句解意。
不意中一个瞥视，见木棚侧面窗玻璃上贴着两个脸孔，才知道是邻所晚走的人在乐着看稀奇。他觉着不好意思，便收拾关了灯离去。
第二天上午开课，杜适一进教室，学员们像小学生们上课一样，一下子全部起立，他忙摆手说，“怎么这样，快请坐请坐。”
学员们都忍俊不住，有人笑道，“尊重老师么。”
他说，“都这把岁数了，还搞这个。” 边说着两手作势请大家落座，这时候才发现坐在最后的瘦小的褚所长。他放下书本和讲义去到后排说，“ 所长来了。”
所长微笑摆手给他，“去讲你的，我来听听。”
回到讲台他心想，“头炮要打响。” 当年业余班的授课经验，和如今对授课内容的熟悉，他有着十二分的自信，目光扫视大家一下：
“今天我们开始看第一章头一段，想必大家有事先看过的，或者碰到有不大明白的地方。我先很慢地读两遍，大家跟着想意思，然后我一句一句地讲。遇上复杂句子，我写在黑板上，过细地分析，直到大家点头同意，没人反对才算。只要有一个人不点头，我重来。” 他的故意的幽默，轻松了堂上空气，后排的褚所长也嘴角露笑。
杜适进门时就注意到，学员里还有周颖和于岩，周颖看自己的刹那，表情里似乎还有许多年前的痕迹。然而性格使然，她的频闪的眼光里很快便没了那痕迹。于岩的神情则安静得多，“文革”早已被扫进历史，加上他那把年纪，当年做头头的昂扬指点谈风，早不见了踪迹。杜适忽然想，那天给单秉淮的交代看来有作用，还是让他来了。
课间休息时候，杜适去到后排褚所长那里。所长说，“这样讲行，简单清晰，听着堂上的趣味分析，学员就不觉得平淡枯燥。” 所长略一停后说，“你是不是腾点时间，让学员自己先讲意思。讲对了就好，卡住了你给分析讲解，这样或许更好。”杜适点头说是。所长说完，便起身离去。
半个多月过去了。这天下午六点半时分，北京火车站站台一角处，佟自立夫妇和杜适说着话，杜适才知道，今晚他们所三个室的大
约一百五十来人一起出发迁往上海。佟自立握着杜适的手，给身边的田青说，“你去给她说杜适在这里。”田青听后去了。佟自立对杜适说，“刚上车不一会，乱哄哄各人整理自个东西。过会她该来了。她给田青说过知道你会来。别前说说话，以后就不易了。”佟自立眼看在地上，又抬头看杜适，幽幽地说，“她这段日子，身子的确不大好，情绪也是。我和田青都明白，田青常开导她，她自己也说懂。这事我就奇怪，既然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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