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这样，杜适只好作罢，心里却不舒服。买了票，汪晓祖说，“离发车时间还早，咱们去餐馆用点宵夜吧。”杜适说“不用，一点不饿。”在汪晓祖劝说下，两人还是去了。汪晓祖去取来两杯热牛奶，在杜适对面坐下，说，“巴士大约开三小时就到华盛顿。车上空位很多，困了可以躺下睡一阵。”他吸一口麦管，微笑着说，“上次我去徐新和王雅茹家，他们招待我吃喝游玩了两天，过得很开心。”杜适听了，对刚才车票钱的事才心里稍安，不觉又留意起汪晓祖：一副娃娃脸上，细看好像有淡淡的圈脸须，热心谈吐里露着真诚，身材不高，却不拥肿。杜适心里一动，仰身靠住椅背，本想要说的意思，到了口边却改成，“你在机场看见我们，就能认出我来？”汪晓祖回道，“王叔叔你大概不记得了，我曾去过你家，还见过你。”杜适惊道，“是么？”汪晓祖说，“是的。徐新和王雅茹结婚后，我们班上七八名同学一起去你家祝贺。我去厨房水池洗碗，正好碰上你回家，从我手上接过去洗的。”杜适笑说，“你看看，事过我都忘了。”他边说着，下面想虚构说，“那天我是送雅茹她妹上车站，去见她大学里的同学，回来正好碰上你们来家。”心想把雅芳捎进说话里，但话到齿边又刹住，改口问道，“听说你和徐新修的同一学科，今年该结束了吧？”汪晓祖说，“对，我也修满毕业了。”杜适又问，“你下一步呢？在美国，还是回国内发展？”汪晓祖说，“看情况再说了。”杜适说，“这里学的是经济理论，在国内能不能施展得开？”紧着又接说，“也许行吧，国内的经济管理模式在开始变化。”杜适没说出的意思，是愿他继续留在美国。汪晓祖说，“想等段日子看看。”话头又一转，“叔叔这次去雅茹那里，可以去多看几个地方。”杜适说，“不了，公务在身，只去半天见见面，就回来和他们几位会合。这里的事办完后还要去底特律，日程满满的。”说了一阵，杜适见时间已晚，就说让汪晓祖先回。汪晓祖说等到杜适上车，发车以后放心再走。杜适不肯，一再谢过后，才劝走了对方。
经过三个多小时夜行，大巴士到了华盛顿长途车站。这时已是凌晨两点半，杜适下车后，循着亮灯方向朝候车室走去。刚横过马路一半，见路对面一个魁梧的黑大汉，两只胳膊团抱在胸前，猫着腰迎面走来。晕暗的路灯下，杜适见他墨黑的大脸上衬着两只白眼仁一闪一闪，知道是碰上黑人了。他心里像揣着个兔子突突不停。这时听对方朝自己嘟啷了一声，黑人的口音重，杜适细辩才知道是说“你好！”杜适他没吭声，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加快脚下步子想脱开这暗区，也不顾对方黑暗里看没看见自己点头回应。紧接又听对方送来一句，这回听真了，是“have a nice day(祝一天好心情)。”回头看时，见黑大汉正转身给自己招手微笑，墨黑脸上白白的两排牙齿，在凌晨夜色里十分惹眼。那友善的表情，倒使杜适觉得歉意。他回身伫立，目送走远了的黑大背影，心理在默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懂礼念善的人，在各人种里都有。”
因为已过了午夜，偌大的候车室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杜适顺着一侧通道边走边寻视。忽然见前排椅子上一男一女背朝着自己，弓着身子在翻看地图。再走近些，果然是雅茹和徐新。他轻步走到两人身边叫声“雅茹！”两人抬头一看，高
兴得什么似的。雅茹挽住杜适胳膊说，“爸你可到了，我们还心想别把你丢了呢。”杜适笑说，“好好的人，又不是没出过门，怎么丢的了！”说着三人来到外面停车场。徐新开车，不多分钟就到了家，是在一所公寓的二层，不算宽敞。雅茹把杜适引进卧室，乐呵着指一张深栗色双人床，“爸你睡这里，这是龙床。”杜适问，“你们呢？”雅茹说，“外面隔间打地铺。”杜适说，“我一来，把你们挤到地板上去了。”雅茹头一歪笑道，“谁叫你是我爸呢，知道你一定乏了，不多说，都早歇吧。”
一路飞行和乘车，杜适确是乏了，躺下不多会便入睡。次日起来，徐新临时有事出去。杜适和雅茹用完早餐，杜适回到屋里，在床边翻看一张报纸。雅茹进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一起说话。杜适放下报纸说，“来见见你，知道点你这边的情况，回去让你妈知道，心里就舒服些。”雅茹说，“徐新跟我都毕了业，找工作不难，现在是考虑去哪一家，你和我妈不用操心。”杜适点了点头说，“我过来前，徐新那位同学汪晓祖照顾我一直到上车前。他说自己也在等工作。”雅茹说，“他跟徐新是一届，同修经济博士学位，人还挺实在。”杜适说，“给我买的这趟车票，我给他钱，硬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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