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师古见到我，备言前事。问我下步打算怎么办，我思量片刻，道，
庞大哥，你就暂且在这儿吧。看看他们动向如何再做决定。梁山那边还留着驻军吗？
有，但是不多，留着刘捍在梁山。我闻得朱瑄尽发兵到鱼山，便带了大部分人都过来了。
好，你叫人送信去，让刘捍还守着梁山大营不能丢。曲阜那边如何？
曲阜大营已撤，先前悉数都到了梁山。
也罢，眼下咱们兄弟就在这山凹里蹲上几日吧，休整队伍，我看朱瑄那厮意在速战速决，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再来，他若再来，咱们定不能再让他逃得命去！只是……
我看了一眼庞师古，他正等着我的下文。
他这次吃了这个亏，说不定成了惊弓之鸟，有济水在后，不是退路，今日他们吃了大亏，恐怕不会轻易再来。济水对他来说是个劣势，若是咱们过济水去打，面临的问题跟他一样。
他们不来，咱们何不过河强攻郓州城？
情况不明，强攻不得。今日虽斩杀他万余兵，却不料朱瑾亲自来，朱瑾向来比朱瑄凶悍，这次连兖州都不顾也要来援他兄长，而且郓州城内兵力也不知底细。此时强攻没有十足的把握，过了河，济水的劣势就会转稼到咱们头上。等几日看他们动静再说吧。
庞师古笑道，
如今郡王领兵愈发谨慎了！
想起以前一些事情，不得不谨慎。也不知葛从周怎样了！
听到这里，惠儿点头道，
妾本心里不想夫君征讨兖郓，可单就这场仗来看，我汴军取胜后谨慎从事固是不错，但多半也易失战机。
我不由地叹服道，
谁说不是！以后啊，你跟我出征可好？有你提醒，再不至于无功而返！
妾只是事后旁观才出此言，若如夫君在当时，只怕也惘然。倒是以葛司空的能力，战的又非是兖州主力，夫君也是白担心了吧。
看看，我夫人真是料事如神。说起葛兄打的那一仗，当然是痛快。可我当时一点儿底都没有。毕竟那张约、李胡椒也是朱瑾手下数一数二的。其实葛兄战得也不轻松。从新泰出发半路就遇上那二人拦截。葛兄一直跟他们打了几天，一直把他们逼到郓州城北八十里，他们已伤亡大半仍不死心，那张李二人竟摆起了阵势要单挑葛兄。这才是自寻死路，葛兄阵前活捉了那两员将，又追残兵直至……全灭了。
啊，惠儿轻呼一声，沉默了片刻，又道，
既如此，葛司空没有进逼兖州城吗？
没有，一则他的人也损失了不少；二则我只叫他城外调动朱瑾兵力，先前已嘱他不要冒然攻城。
嗯，葛司空一部既然无虞，郓州不会再轻易出兵到鱼山，汴州大军也就按兵不动，后来又怎样了？
其实散到郓州去的探报一日未歇。正像你说的，我小心过了头，错失了那一段时间的战机，直到等来了那个探报，李克用援军已临近郓州。
唉，谁都知道汴晋有仇，若被夫君攻伐，求助河东，援军必到。夫君是就此撤出鱼山了吗？
对，当时探报说有骑兵五六百过魏博境奔郓州来，本来五六百也不足为惧，但又恐那只是河东军先锋，还有就是我摸不准罗弘信了。
因为河东军行穿魏博地吗？
正是。惠儿你还记得吗，想当初我要借魏博地过军，那罗弘信是何等强硬？可是河东军只不过五六百骑一来，他就让道，不由得我猜疑罗弘信。他若存了叛我之心，未免不会趁火打劫，他让河东军过来援郓州，他再趁机兵发汴州，那时我才是腹背受敌，更重要的是，想到你和咱们的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汴州有任何闪失。所以我得到探报的当天，连夜就拔寨行军，一路退到了曹州。这样若再攻郓州不会太远，离汴州也近。到了曹州安顿下，才又探知河东军也不过就来了那五百骑。
河东只派得五百骑，莫非与李存孝之事有关？
嗯？惠儿稳坐家中，倒知天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还不是听友文说的。友文这孩子甚是知礼，你在外用兵，他在度支库也格外忙。即便如此，还是时不时地来问安，还总带着各色补品，说是漕运上的稀货。你看看，外间那柜上堆的不是？那次他来，闲聊了几句，说到你在郓州，他看我担忧，便道单凭朱瑄之力，不足抗衡汴军，即使兖州军过来援手，也不必太担心。我说若是河东军闻风而动就不好办了吧，他便说河东出了件大事，顾不顾得上兖郓还是两说。李存孝死在他义父之手，河东这是自剪羽翼，他们少了第一骁将，夫君的顾虑也少了许多吧。想当初，因为友裕之事，妾不顾本份拦着夫君，也并无私心。友裕虽不似李存孝，但毕竟是诸军都使，现在夫君可在仇敌身上看到了？
惠儿所说的李存孝之事，便是在三月间，李克用围了邢州欲抓李存孝，邢州城中粮尽后李存孝出城请罪，自辩是受李存信诬蔑被逼反的，希图李克用原谅。李克用不听，随即将李存孝押回晋阳，车裂处死。李存孝骁勇无比，是李克用最得力的义子。不管是不是有李存信的诬蔑，李克用却只抓着一点，就是李存孝当时与我来往的信件，以此便处死了他，无形之中倒帮了我的忙。回想当时友裕友恭的事，若不是惠儿拦着，现在快意的是李克用而不是我。
我点头感慨道，
是啊，我知道惠儿从来都是为了我，要不是你时常提醒，我不知已犯了多少浑办错了多少事。还不只如此，听说李克用的昭义节度使康君立没过几天也让李克用斩了，就是因为李克用本心里并不想杀李存孝，他是指望着他那些手下当时会为李存孝求情，他也好有个台阶下，可他那些人竟没一个出头说情。偏巧那康君立与李存信相厚，去晋阳见李克用时也不看脸色，言语之中有轻李存孝之意，你说他这命还能保吗？这还不出一月，河东连损两员上将，还是李克用亲手杀的。
如此河东便难以大举援兵兖郓了，是吗？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听说李克用当时正准备与赫连铎干仗，哪还有许多闲兵到兖郓！只是来了那五百骑，朱瑄也不嫌少，竟纠集着他们要夺回曹州。
那怎样了？
放心，曹州城防本来葛兄在时就做得很好，这次打得他们连城门都靠不得，找上门来送死。
河东军回去了吗？
听说没有，跟朱瑄的人还在郓州。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汴州，便留了一半兵力在曹州，我这不就回来了。
回来就好！惠儿笑道，
那夫君还有何打算？
先休整一段吧，在曹州的队伍，我交给谢彦章和王重师了，让他们以坚守为上，莫要轻易攻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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