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恭一番话说完,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只听葛从周率先开口道,
也就是说,天子虽恶他们,可事情最后还是不得不受他们所迫。事不过三,前几次已经逆了他们的意,他们若再有所请,只怕天子会为形势所逼,转而答应也未可知?
敬翔点头笑道,
彦章说的很有道理。这三个关中强藩不但在天子面前跋扈,而且任他一个也不会坐等李克用渔利。所以此事根本不必郡王出面,只是王珙既有所求,他自度言轻,他想到的有些交情的又能在天子面前进得了言的,也只有郡王了,所以少不得须给他个回应,教他如何行事罢。
谢彦章听闻又道,
此事若行得通,李克用必不能容那三藩,他们若有兵戎相见之日,那时我宣义进兵兖郓,岂不是少了个掣肘?
敬翔回道,
其实我心里也希望如彦章所想,只是此事必得走好第一步,才能言后话。况且其中变数多,不敢早早妄言,恐给郡王添乱。倒是你啊,一心想着早早拿下山东,想得也长远。
我听他二人说话,便道,
敬先生,言者无罪,你又何时见我向你问策,反而怪你添乱?你和彦章所说的很周全,就一试吧。至于能不能因此把河东兵力给牵制住,全凭造化了!
那濠寿二州又如何行事?庞师古问道。
我想了想,看看敬翔,他好像没有参与意见的意思。便道,
暂不必进兵,是咱们的怎么也跑不掉。明天开始正规练兵,今后要集中力量在兖郓上。
庞师古问话时,我想到了前几年的徐州之战。当初若不是有淮南,河东,魏博,还有兖郓的捣乱,何至于大军五次拉到徐州去还差点拿不下?现在想想,有些人根本不用去搭理,有些战事真是不必要的。所以濠寿二州既然一时夺不回,就不必去耗费精力了。如敬翔和谢彦章所说,一旦二李干起仗来,我要抓住机会再次进兵兖郓,拿下山东!到时候再回过头来收拾那些捣乱的不安份者,事情总要一步步地办。
几天后,谢彦章和友恭带着我给王珙的亲笔信和命友文准备的金银去了陕州。他们顺利归来,言道王珙看了信,收了金银,已经照我说的做,分别派人去见李茂贞、王行瑜、韩建。
练兵,贮粮,汴州波澜不惊的日子一下子滑走四个多月,而在长安和河中,早已波澜迭起。那三藩联名上奏天子,言道王珂继嗣,是坏了嫡庶的尊卑,请以王重荣嫡子王珙为护**使。而天子的回复让那三人大出意料之外,天子说已应李克用之请,让王珂节度护**,节钺已下,不便更改。
王珙河中之争没有如意,那三人和王珙并不甘心,王行瑜还派出了他兄弟匡**使王行约援兵王珙进兵河中。王珂当然要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随即也兵发河中。一番对峙后,王行约和王珙自知不敌而退走。那三藩素与天子有积怨,这次一起请命,孰料天子又不遂其意,于是竟三藩纠集起来齐发兵入京师,新怨旧恨全然没了君臣顾忌,陈兵列甲在安富门,企图武力逼宫。皇室虽多年来孱弱,当今天子更是年轻,登位没有几年,但面临三个强藩公然武力胁迫,却也丝毫未显怯懦,反而亲临安富门,声色俱厉斥责三藩节使,说他们越人臣之礼,未经宣诏盛兵进京便是图谋不轨,如此若不能尽节使之职为国家效力,不如退职让贤!
那三人身后虽有几千精兵,论动粗可以马上让这个年轻气盛的天子消失,但是那三人不是傻瓜,对天子再有怨气也犯不着惹上弑君的恶名。遂立即跪倒尘埃,一面诚惶诚恐,一面又陈进京之由。表明这次是万不得已,为清君侧奸臣而来。所谓奸臣,就是指先前惹怒这次武力进京的主使者王行瑜的韦昭度。韦昭度虽已被贬为太子少师,可毕竟还在皇帝身边,以他的能力和皇帝对他的信任,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恢复相位,王行瑜岂能种下个仇家留下个隐患?
悍兵威逼在侧,天子仍然没有答应诛杀韦昭度。王行瑜是彻底不顾什么了,反正他人已经在长安了,不能通过天子杀人,就自己干。
进京的第二天,朱雀门外,韦昭度连同韦昭度推荐的宰相李溪,以及宫中几个不太听王行瑜话的权宦在王行瑜的急令下被一起斩杀。紧接着王行瑜请求天子任王珙为河中节使,将陕虢两州归王行约,至于王珂,调他到同州任刺史。
两天之内,王行瑜三人举兵进京,又在长安擅杀重臣,天子一个人强硬又有何用?如此下去只怕会害更多人,遂准了王行瑜的所有要求。
前几天的密报又称,三藩在京师的兵力并未马上撤走。三人继续留在京师,与崔胤几次密谋,不知所商何事。而崔胤又频繁出入吉王府。吉王李保在当今天子被杨复恭力拥登位前,是群臣公认看好的承嗣者,但当初是杨复恭掌着朝廷兵权,没人能跟他抗,才有了当今天子的大位。现在天子大不似他先前的兄长僖宗皇帝,屡次表现出不甘为藩镇受制,这对要挟皇室要挟惯了的强藩来说,确实很让人恼火。面对一个棘手的天子,那三人还有崔胤能想出什么法子来?难道,他们还要在长安掀起更大的浪来吗?
时值乾宁二年的仲秋。那日友文正与我说着入秋以来军粮的征收,恰逢敬翔入府来见。
我看敬翔的神色,定是有要事要报,便打发友文先回去。
敬翔一落坐便道,
郡王,大事将有成了!
密报来了吗,怎么说?
李克用南下的大军半路又奉诏讨伐王行瑜,现在已临近京城,一场好斗在即,此时河东军无论如何也顾不上兖郓了!
什么?这么说,王行瑜果真要废天子保吉王吗?
正是,本来李克用闻听他们三藩进京,便在河东大肆招集几万蕃汉兵南下,奏称三藩兵犯宫阙贼害大臣,他要进京勤王。那三藩收了李克用的檄文,只留两千兵在京师,已各回本镇。李克用先是进兵绛州斩了王瑶,长安大乱,天子见奏又给他下诏,命他讨王行瑜倒行逆施。目前李克用的大军屯在河中、同州。奉诏也罢,不奉诏也罢,他要挨个收拾那三藩,凭他能耐再大,能有几只手伸到兖郓去!
没想到当初的河中之争会引发这样一场大乱,更重要的是这场大乱李克用竟又是不可或缺!敬翔与谢彦章曾希望河中之争会牵制河东军,这下已经变成现实。
兴奋瞬间充斥着我整个人,遂道,
好!机不可失,趁他们斗得热闹,发兵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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