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州城中,葛从周与庞师古已经重新布置了城防,我到的时候,城中一切已基本就序。就在上奏庞师古为天平军留后的表请发出去之后,兖州来了探报,言道朱瑾已带了一队人马出城。朱瑄被俘,朱瑾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出城意欲何为?再探!
很快朱瑾出城的动向有了眉目,探马一路跟随,发现朱瑾的人只往村庄密集之处去,干的就是抢粮掠物的勾当,去的正是徐州的方向。其实兖州的情况也与郓州不相上下,里里外外没吃没喝,朱瑾都亲自出城寻粮,可见兖州城里已经饥荒到什么程度。不过这正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他敢去徐州抢粮,我就端了他的老巢!惠儿说他不会降,他也确实是个油盐不进心狠手辣的硬骨头,可他留在城中的人又如何?谁会跟他一样抱着个孤城等死!事不宜迟,就此进兵兖州!
友裕这次随军而来,遂命他为郓州兵马留后,葛从周领先头队伍奔赴兖州,我和庞师古随后。事情比想像中的还要简单,葛从周将兖州城重新围住的同时,向城中守将发出了劝降信。等全部大军扎营城外,兖州城上竖起了降旗。守将康怀贞捧出了那个朱瑾用来诱杀朱琼以向汴军示威的符印。
兖州城中一片萧条,死气沉沉,全然没有汴州城的半点繁市热闹。那些着着破棉衣烂单衫的饥民三五成群在街上露头缩脑,个个面黄饥瘦,恐惧而麻木的眼神注视着这开进城的大军。不知怎的,我忽然心念一动,向王彦章道,
汴州来的军粮快到了吧!
快了,已进兖州境了,听说这次还是三郎君亲自送来的!
是吗?那你去,找几个人一起,把带来的军粮先给这街上的分分,干利索点,别让他们抢起来乱了套!
朱瑾的使府里,康怀贞毕恭毕敬,在跟我说着城内的布防和兵马,我听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打断他道,
行了,这些你去与葛司空细说吧,你那所有的兵马都跟葛司空交待清楚。去吧!
是!那末将,我们……
康怀贞抬眼看我。
你们也去听葛司空安排。哎,等等!
康怀贞和同来的一员将领欲起身出去,我又叫住了他们。
你叫什么?我向那员将问道。
末将胡规。那将低头答道。
胡规?我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是在哪里听过… …我猛然想起来了,上次兵临兖州,朱琼先去招降,从城里出来给朱琼送那封诈降信又与朱琼攀谈半天的人就叫胡规!原来是他,他与朱瑾定的好计!我打量了他几眼,故作漫不经心道,
原来是胡都将,朱琼的人头落到汴军营里,也有你的功劳啊!
他一听,“扑通”一声跪下,并不敢抬头,只道,
郡王恕罪!当时也是朱瑾所逼,末将不得不为!末将是真心实意归降郡王的,只愿为郡王卖命,不敢有二心!
旁边的康怀贞见状也在替他说着恕罪请降的话。
罢了,这么紧张做甚!我没说要你的命。只是觉得当初那个事儿有趣,你与我说说罢,那是朱瑾的主意,还是你的?
那……那是……
胡规冷汗都下来了,已经偷瞄了我好几眼。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摸不准我到底有什么意思,怕说的不对我还是会要他的命。
他这个样越发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庞师古和几个都将侍卫都在,便道,
你们都先去忙,康怀贞也去吧!
待众人出去,我对地上的胡规道,
胡都将,起来坐吧。你既有心归附宣义,与我说说当初的事又有何妨?
胡规没起来,但是神情比刚才略放松了些,听我又问,只道,
郡王恕末将先前无理,末将才敢说。
我无奈地笑道,
都说了没要你怎样,你害怕什么!
末将久闻郡王杀伐决断的英名,朱瑾兄弟骠悍,却终不是郡王的对手。面对郡王,如临高山深渊,不由得战战兢兢……
你说不说啊?
是……
这次胡规没再犹豫,站起来只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道来。我听得出来,他说的虽细,但总在把不是往朱瑾头上推,他自己只不过是依令而行,不得不干。我知道人总免不了自保,没打算再难为他,只笑道,
朱瑾跟我装得那么亲热,好个骗人的功夫!
胡规看了看我,也干笑了一下,又道,
倒也不全是骗人的鬼话,若前头不说得交底儿,后头让朱琼接符印一语,郡王怎能轻信!
噢?前头他都说什么了,我竟忘了!好像是说过打秦宗权的事吧。
是啊,还说了些家长里短,妻妾女人什么的,无非是想让郡王去除戒心,只为最后那一句话而已。
当初延寿门外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我并非已忘了朱瑾那日的嘴脸和戏弄我的话语,只是觉得那个被骗的耻辱还是别想起的好,除非我干掉了朱瑾占据了兖州。我故意叹道,
原来如此,高明!换作是我,就装不出这样来。哎,这么说,朱瑾说他女人多也是真的喽?打秦宗权的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他有……
这倒是真的!朱瑾这几年连纳几房姬妾,个个妖娆美艳,朱瑾的身板儿,再多几个也消受得来!
胡规说着笑了起来,我也不由得笑得肆无忌惮。胡规和我的谈话没来由地轻松起来,胡规甚至猥琐地向前凑了凑,又道,
想必郡王也听说过朱瑾正妻是怎么聘来的吧?本来他正室与他就有逐父夺镇之仇,听说朱瑾起初对他妻用强,反倒遭大骂,还,还被他妻踹过下身。可谁叫他妻貌美呢?朱瑾也是个犟驴,她不从他就越发要上。一个女人家能怎样,况且也是正娶的,凭朱瑾还有睡不了的女人?只是听说,他妻从是从了,终是有恨,只做冷美人,却是个床上的摆设,好看不好使,朱瑾也受不了她那般冷淡,也渐渐不上她的床,开始左一个右一个地找女人。不过,朱瑾倒没再难为这个正室,吃穿用度一概不差,缺了谁也不能缺了她。她要做什么,朱瑾总是尽着她办。还是觉得欠她的!
我知道朱瑾娶的是当初的泰宁节度使齐克让之女,朱瑾当初还在朱瑄手底下为将。他求娶齐克让的女儿,谁知藏了要夺泰宁军的祸心。在成亲当日,迎亲队伍全是兵士列甲,进得兖州城,刀架在他老丈人脖子上,抢来了泰宁军,又将齐克让赶出兖州。齐克让女儿但凡是个有心的,怎会顺顺当当从他,只怕要记恨他一辈子。只听胡规又道,
郡王可知朱瑾最宠哪个?就是这次他带出去的那个六房小妾,那女人……怎么说呢,那简直……
怎么,他出去寻粮,还不忘带上个女人?
就是说啊,那女人的本事就是死缠,不过话说回来,朱瑾的这几房妾都挺那什么,朱瑾本事大,将她们个个哄得服帖。他当日说只为几个女人,怕有朝一日这几个女人都成了郡王的,我等在城门里偷笑,都说他这可不是虚言!
胡规眉飞色舞,唾星四溅,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胆怯。他那个样儿,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跟随朱瑾多年的手下。是朱瑾对手下寡恩,还是他们对朱瑾刻薄?或者是他急于取得我的信任而不惜贬损前主?他说朱瑾只为几个女人不是虚言,虽言过其实,可也有十之**是实吧。我心里忽地掠过一丝冷笑,隐约觉得洗刷一年前被骗耻辱的机会来了。见胡规还欲说下去,我摆手制止他道,
朱瑾的妻妾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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