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齐瑾川,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我第一眼就喜欢的男孩,他是我的弟弟,比我小四岁。可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眸子尽是悲伤,后来那种悲伤越陷越深,深到骨子里面,腐蚀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常常跟我说的一段话。他说:“姐,如果当初你没有回来,或许我就变成尘埃去找你了。”
这样不知深重的话我自然是不愿他说的,这样他也就不多想,我也就不会多想。
那是不是外公也化为尘埃来找我了呢。
同样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两全呢。他们甚至都还没有相见,还没有像我一样享受可以享受几年的人生亲情就天涯两岸了。
是外公的善知善行才拯救了这个本是无辜的少年吧。
在无尽的思念外公的时候,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我也常常偷偷的带小川去很远的小村,去看外公,,陪他说说话,说以前他给我说的关于外婆和舅舅的事,也说现在的隔壁三姑婆和她小儿子的事,还说着这个已经变富裕的小镇上的改变,尽管我知道的真的很少很少,我真的不常回来,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没有胆量,就是顾虑到小川可能赶不上下一堂课的内容,错过了他就又要挨骂了,我心疼他。
其实这些也是说给小川听的,小川从小就生活在城市,他也不知道乡村是个怎么美好的样子,不知道鸡鸭虫子的真正样子,不知道坐公车时在不平坦的道路上颠簸的样子,更不知道大自然中的无穷乐趣。
无奈我们都生在了那样或许可以称得上德高望重的家庭里面,我和弟弟最大的区别是我们的性别,和我们生长乃至出生的地方。
一直忘了介绍我的奶奶,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和经常开车接送我和弟弟上下学的司机叔叔,还有一直很像外公一样照顾我们的老管家和他的妻子。
应该还有更多,比如说一直住在疗养院的爷爷,已经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大姑和患有轻微痴呆的小叔。
还有一直呆在奶奶身边照顾她的杏姨,一些常常更换的佣人。
还有一直被爸爸资助的一对兄妹,和我一般大小,都是资质聪颖却不被命运眷顾的可怜人。
跟他们比起来。我和弟弟在内心的感受应该是要比他们更为凄惨的人儿,他们羡慕我们,我们更羡慕他们,他们只有恩人,只要努力读书,彼此爱护。
而我们,不是恩人,却像是仇人,还要用功读书,彼此爱护,活的小心翼翼,没有什么朋友,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
那个高贵的奶奶是个封建阶级里的老顽固,也就是不仅封建还很顽固,这大概是最客气的评价了。她从爷爷住进疗养院后一手操控了整个家庭和整个家族的事业,虽然她在商界在外人看来都是个成功人士,就像古代那些有着深功伟绩的帝王将相,永远是表面风光,我们作为她的臣子,却不知哪天做了什么错事,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就会被贬,被抄家,被斩首。
很少有她的什么传言,所以我就无法知道甚至猜想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个样子,每次见之,想之,都是无名的怒火和委屈。
唯一庆幸地是我很少见她,我和弟弟住在那个深深的大院里面,她却不爱住这个令人偶尔悲伤的地方,住的都是请著名的设计师给她设计的豪宅。那里看上去华丽,里面都是大理石什么的高贵石材堆砌成的奢华,若不是人多了点,那里真像冷宫,我自然就少去,弟弟也不去,爸爸妈妈却是时常过去奉承,大概是表达一下孝心,毕竟她是大财主,掌控着一家人的生杀大权。
她在我眼里、心里和外公比起来都是两个极端的人,一个尽是温暖,一个尽是仇恨。
当然,我不喜欢的人不是只有她一个,还有同样和她差不多性情的女人,顶多她不封建,但却也顽固。
她是我的生母,一生下来就把我丢给外公的女人。
关于她,很多时候我应该是有更多的怨恨,她是直接给我伤害的女人。
比如说她丢下已经古稀的外公选择富裕生活,为了和父亲继承家产,为了迎合她婆婆的封建,把刚出生的女儿丢掉再努力的生个儿子。
就算是这样,就算我能理解她为了荣誉为了生活,甚至是为了她的爱情,离开外公,离开我,可是为什么当我再次出现的时候,她要表现的那么冷漠无情,就好像我是路边随便捡来的孩子,连最常见的怜悯都没有,想想尽是悲哀。
她的儿子给了她想要的生活,我却是包袱累赘,可在我走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却没见着她待她儿子如一个母亲一般温情和蔼。
本是期待的故人,爸爸,当再次见到的时候,我居然还是那么渴望他即将带给我的温暖,就像外公一样的,后来很多时候,也确实是这样了,他也时常带给我感动,甚至比弟弟的还多。
算是补偿吗,还是真的疼爱。
只是我让他失望了,我没有好好的度过本该美好的青春。
我也让外公失望了,这些年,我没像他期望的那样,简单快乐。
我从十二岁来到这个家庭,大家见到我的时候,是这样称呼我的:“大小姐好”。
当时我就忐忑不安了。
我一下子就从一个小村上的农家小姑娘荣升了上流社会人家的大小姐,实在是意外。
可能真的是外公教育的好,面对这样的阵仗,我还没有畏畏缩缩,腼腆的一笑大概就是给他们的第一印象了。
我本应该带着这样美好的期待在这里住下,却被那个我至今还没请教的奶奶泼了冷水;
她不屑地望着众人,就说了一句:“有什么好值得欢迎的,以后不许随便说出去。”
众人顿时就尴尬了,相互交换了眼神便退去了。
我被领到一个明亮的屋子里面换下早已备好的新衣,那是件格子衬衣和黑色的裙。门左边是一张干净的桌子,软皮凳子上放着粉色的书包,崭新的,上面的米老鼠是我一直想要的。
大概收拾了一下,那个被叫做杏姨的女人带我参观了整个在我看来像皇宫的屋子,一共有三层,楼梯都是旋转着上去的,每层楼都很高,所以当我爬到第三层的时候就已经累了,杏姨却面不改色依然和我介绍着这个房子的结构和该去不该去的地方,说到底意思就是我没事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连爸妈的房间都要先敲门再进去。
吃饭之前,她教了我很多规矩,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场合有什么样的表现。诸多要求,第一次听了居然比背诵那些古诗还要复杂。
以至于我现在好像全忘了她说了什么,可能当时太过于对这个房子的好奇,竟也无视了杏姨说的话的重要性。
所以当她问我有没有都记住的时候我给她的反应只有一脸茫然,她也是善心人,没有说我什么,就是笑着告诉我,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天色一下子就暗了,平常的这个时候,外公也应该把晚饭弄好了,猛地就觉得自己肚子饿了,杏姨看见我好似饥饿的样子,只是一副笑意得拿来一些零食,我胆战心惊的想着应不应该吃,毕竟在饭前吃零食实在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
杏姨大概也猜不到我在想什么,就让我房间呆着,一会喊我吃饭,我就听话的去了,离开三楼之前我居然没忘把杏姨给我的零食带着回房了。
我对这个地方实在是不认生,这实在不属于我本安静还会羞涩的性格。
在我还没有打开自己的房门的时候,我依稀听到了一个比我更加稚嫩的声音,是一个男孩,小男孩。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便趴在二楼的楼梯口往下看,一个大概**岁的小男孩,被那个很像外公的爷爷牵着手,他背着书包,对着客厅,请教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奶奶。
遇见他的第一眼,应该说是偷窥到他的第一眼,我甚至都没考虑他的身份就开始对他的样子着迷了,在我们乡下,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秀气的小男孩,除了,他。
然后他好像就要回自己的房间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在怎样的一种情况下,手上的零食居然没抓牢,就这样掉下去了,我还记得当时掉下去的是一袋子糖,好像是奶糖。
他居然都没有受到惊吓或是其他,只是淡淡的抬头向上看,看了可能有一会,然后才看见了我。
奇怪的事,他看到我的那一瞬,他居然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喊了声:
“姐姐。”
我愣了一下,立马就站了起来,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又喊了声“姐姐。”
我停了脚步,他快速的从楼梯跑上来,一下子就失去了刚刚儒雅的样子,他边爬楼梯边对我说:
“姐姐,等我,等我。”
我是回头等他了,他很迅速的就跑到我旁边,很和谐的拉起我的手,我突然很紧张,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想缩回被他拉住的手,可是他拽的很紧,我就更加紧张,感觉自己在做一件错事。
他依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继续着他的言词。
他说:姐姐,以后我们一起玩。”
我就很不解的“啊?”了一声。
他很礼貌,每句前面都加上一句“姐姐。”
继而他拉着我,走向屋子里面,然后回头问我:
“姐姐,奶奶让你住哪个房间?”
我顺势指了我的房间的位置。
他好像就很兴奋似的告诉我他的房间在我的斜对面还要往左一点。
我永远都记得他第一次这样拉着我的手在屋子里奔跑的感觉,很熟悉,也有点陌生,可能是因为没有风,可能是因为眼前的他比我矮小的太多。
那时的他应该才**岁,才读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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