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像白天的云一样随风拂动,笼罩了夜里的山谷,空气中透着凉气,屋内却温暖如‘春’,柔和恬静。
向径低着头,专注在手中的书上,时而落笔写下点什么,作为提醒或启发。苏禾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圆凳,静静地坐在向径身旁,抬手为向径研磨,偶尔看看向径,偶尔发发呆,心境随和。
写完最后一个字,向径搁笔,抬头看向一旁的苏禾,‘唇’角弯得不经意。
对上向径的眼眸,苏禾也笑了,“怎么样?有难题吗?”
向径伸展了腰身,摇头道,“还是一样胜券在握,只是不能再节外生枝。”
苏禾凑近看着向径,“担心什么?”
“父皇的办法,能够两全其美固然是好事,但史无前例,果然能够”,向径撑着额头看看苏禾,笑道,“像你一样坦然接受么?”
苏禾伸手抚上向径的脸,三分认真,七分疼惜,“不管是我,还是泾国臣民,都需要你,你只记住这点就好,不要再有其他顾虑。事事周全,不累么?”
“累”,向径安心地贴着苏禾的掌心,闭上了眼睛,“但也累得甘愿。”
轻声叹气,苏禾微皱了眉心,“皇上曾经和我说过,你就是太让人省心了……”
“父皇自己何尝不是那样”,向径握着苏禾的双手,抬起头,将苏禾拉近身边,“不过,父皇有母后,我也有了你,还怕什么?”
苏禾笑着摇了摇头,“我哪有皇后娘娘那样的蕙质兰心?”
“你有我需要的善解人意,就够了。”
苏禾被向径不轻不重的情话说得一愣,脸‘色’红了红,忘了如何回应。
仰头将苏禾害羞的模样尽数看在眼里,向径晃着苏禾的手,“禾儿,等出征那天,你帮我换回‘女’儿装可好?”
苏禾又是一怔,看过向径的眉梢眼角,薄‘唇’鼻翼,浅笑着定定地点了头,“好!”
捕捉到苏禾眼里的笑意,向径挑眉问道,“笑什么?”
“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穿‘女’装的时候……”
“很奇怪吗?”
苏禾看到向径紧张的样子,笑出声,“你那时候不是问过了吗?我也说了,你本来就不是五大三粗的人,是美男子,也会是美‘女’子。”
“你还说了,若是换了衣裳就被‘混’淆,一个太子,一个公主,天下不都要‘乱’套了吗?”
苏禾抬手捏了捏向径的脸颊,‘露’出调皮心‘性’,“怎么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我那时候又不知道是两位公主,要怪也是怪你。作为惩罚,你以后就做好自己,不许事事都放心里,都往身上扛……”
向径嘴角一弯,抓着苏禾的手,将人拉低,准确地亲在了苏禾的嘴‘唇’上,蜻蜓点水,“看来我的天下有了你之后,会常常听到念叨声,只是绝不会‘乱’套了。”
苏禾不满地撅嘴,“你早点休息,我也要回房了。”
“都要嫁给我了,还去哪儿?”
听出向径话里的打趣意味,苏禾回身跺脚,看到桌上的‘毛’笔,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拿起笔就要朝向径脸上画。向径抓着苏禾的手,但又不敢太用力,“好了,禾儿,我送你回房休息……”
“不好,怎么能让你逞了口舌之快后一个人得瑟呢?”
“那你要留下来?”向径发问的间隙,脸上已经被笔尖凉凉地画了一笔。白净的肤‘色’上突然多了一抹黑,让得逞的苏禾立刻笑开了,都没听见向径的话。
向径反应过来时,脸上已经被自己擦得更‘花’了,索‘性’就不管了,只盯着苏禾,“好啊,禾儿,你也准备变‘花’脸吧!”
苏禾笑着转身就跑,向径毫不费劲地将人抓住了,但还没来得及抬笔,聪明的苏禾就缩在向径肩颈,将脸藏了起来,向径根本画不着。左转右转,苏禾就是抱着向径不放,知道向径束手无策没法子了,苏禾咯咯地笑,听到这笑声,向径的心都舒展了。
“禾儿,你不能这样耍赖……”
“又没有谁规定不可以……”
“那你一会要帮我脸上擦干净。”
苏禾语带笑意,在向径耳畔低语,“你忘了?我可不是随身带着丝巾的‘女’子。”
向径彻底无奈了,弯‘唇’笑着拥住佳人,再不言其他。
呼里锦扬的婚事没能安安心心地筹备,南三州县相继传来闹事的消息。将近年关,粮食成了百姓们最犯愁的问题,呼里族也正是因为良田有限才不安分,觊觎泾国的‘肥’沃疆土。这下南三州县还未为呼里族产粮,百姓的温饱问题首先摆在了呼里族面前,亟待解决。
试问呼里族会拿出自己族人的粮食分予南三州县的泾国百姓吗?绝对不会,因为呼里族具有极高的民族荣耀感和优越感,也就容易轻视他族,更何况是被他们视作手下败寇的泾国人。没有安抚,只有敷衍的态度和经久不见解决的拖延,一旦南三州县的百姓将事情闹大,以暴治暴的镇压方式将是呼里族的最终选择。
与此同时的泾国京城,传言已久之后,终于,皇城传来消息,圣旨宣告太子薨,择日举行葬礼,将其迁入陵墓,文武百官戴孝百日,以表哀悼。皇上因痛失爱子,龙体欠安,太子入殓大礼‘交’由皇后统筹‘操’办,朝政大权则由公主向衍执掌,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还是天下从此易主,众臣敢想而不敢言,民心和政局随着泾国上空的一股哀殇之风而陷入低‘迷’。
南三州县的百姓愈加对呼里族感到愤慨,无法臣服,反抗之举愈演愈烈。为防三城联合,呼里锦扬已下令武装封城,城内百姓命运堪忧,抗议声却不见减弱,一大批百姓扬言誓死不服呼里族统治,大义家国的情怀让呼里族恨得切齿,却让泾国这边挂念不已。
“启禀公主殿下,据探子回报,呼里族不仅不给南三州县城内运送粮食,驻守士兵还抢夺百姓存粮,其无耻行径实与强盗无异。臣以为,我朝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国人自生自灭!”
“殿下,何大人所言极是!百姓如此忠心耿耿,正是民心所在,我朝向来不舍民心,不弃民意,还望公主殿下以百姓之托,从大局定夺!”
向衍听了三天早朝,大臣们回回都是寡言少语,似乎因为还未习惯向衍坐朝听政而拘谨无措。这下朝中有事,每个人都成了不吐不快,向衍脸上虽然严肃,心里却是暗自欣慰。
“众位大臣有何建议不妨一块儿说来听听。”
“若是皇上和太子在,必定是要举兵向那呼里小族讨回公道的!怎会任人欺压?!”营令中将魏乐勇是复国功勋老将魏达的儿子,自小习武,‘性’格耿直,不懂曲意奉承,这一开口,就把对向衍主持朝政的不信任说漏了几分,若是计较起来,还透着一些轻视。魏达当场就煞白了脸‘色’,害怕儿子鲁莽冲撞了向衍,惹祸上身。
“魏中将,本宫倒不这样以为”,向衍从龙椅上起身,走下高台,“在这样的关头起兵是下下策,不仅不能大快人心地讨回公道,还会因为牵连太广,手脚受缚,徒添伤亡,得不到一点儿好处!”
魏乐勇拱手站了出来,侃侃道,“末将以为,殿下长他人志气之说大为不妥!呼里族已存有示威之嫌,我朝若是处处顾虑,必将先失军心,后失军机,才是得不偿失的‘妇’人之仁!”
向衍拂袖回身,看向魏乐勇,“魏中将这是,对本宫有意见?”
魏达砰然跪地,俯首请罪,“公主殿下恕罪,小儿生‘性’鲁莽,口不择言,绝无冒犯公主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老臣愿代为受罚。”
向衍扶起魏达,“魏中将,你看到了?你的直言不讳却要老父为你求情,你认为这是身为七尺男儿的担当吗?谨言慎行,家国大义,本宫也在学,各位大臣是否能给本宫一个机会,证明巾帼不让须眉呢?”
“臣等知罪,必将全心全力辅佐公主殿下,赢回我朝威严!”
“那好,南三州县的问题,就此解决”,向衍‘胸’有成竹,不见丝毫怯意,掷地有声,“粮盐首富陈征禧死后,家产全被刑部扣押了吧?今日午时之前,呈上所扣家产明细,本宫要以粮换人,先得人,而后得城。”
大臣们闻言,面面相觑。说来容易做来难,向衍的方法听起来可取,但这毕竟不是一方努力所可以达到的目的。
“敢问殿下,如果呼里族不接受‘交’换呢?”
向衍似笑非笑,眼神坚定,“呼里锦扬一定会接受,而据本宫所知,即便呼里锦扬一意孤行,呼里族也没有人能够阻止。”
不少大臣仍然心存疑‘惑’,可向衍势在必行。不久就派使臣向呼里族送去书信,提议用粮千余担换回南三州县的泾国百姓,和往日的敌国做起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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