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洪海带着亲训旅一路累得人困马乏,总算是在第五天傍晚赶到了娘娘库。他命令部队休息十分钟,让朴胜日立即开启电台和总司令部联系。电台开通,欧阳洪海口述电文:“总司令钧鉴,我部已于十九点二十分到达指定区域。计划于明日零点向娘娘库发起攻击。请总司令示下。”
不过几分钟,朴胜日给他拿来了总司令部的回电。他接过一看,傻了,就像看着‘肉’却吃不到的公狼,憋屈的摇头尾巴晃的在地上打转转。王德林总司令告诉他:“安**邹龙部已主动向前敌总指挥部接洽,吴总指挥现已同邹旅秘密达成双方避站合作事宜。为避免误会,要求你们今夜就地宿营,明日到娘娘库接洽运送邹旅资助给吴总指挥的弹‘药’和粮食。”
跑了五天,就为讨个头彩,闹个首战大捷,没想到煮熟的鸭子成‘精’了,自个掰大‘腿’送到了别人碗里,然后趴在盘子里勾他的口水玩,让他看着烧鸭子喝西北风,这实在是让他心里闹腾!朴胜日看出了他的心事,打开地图就着篝火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艾‘玉’彪叫过来悄声商量一阵子,俩人一起走到欧阳洪海跟前,朴胜日说:“狼帅,吃‘肉’也不一定非吃猪‘肉’,吃点狗‘肉’、吃点牛羊‘肉’也‘挺’好,今晚上这猪不让咱杀,那咱杀狗怎么样?我觉着杀狗比杀猪来劲,再说狗‘肉’也比猪‘肉’吃着更香。”
欧阳洪海一听来了‘精’神,一屁股坐下了,长长地吐了一口闷气,问道:“你小子真是个干参谋的料,赶上孙猴子了,我这心里一闹腾你就上杆子开方子。说吧,狗‘肉’哪儿有?有狗‘肉’谁还稀罕猪身上臭哄哄的‘肥’膘啊。半夜勒条狗正好明天给吴总指挥做见面礼!”
欧阳洪海背上了他的家传钢刀,和艾‘玉’彪带着两百一十名名骑兵打马直奔‘露’水河。此时已过白‘露’,秋高气爽,一弯上玄月如同倒扣的桦皮船。部队翻山越岭,‘露’水渐浓,一时间狭窄的山道湿漉漉的,马蹄打滑,只好牵着马一路疾走。‘露’水打在脸上像涂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和脸上真正的汗水搅在一起,带着一点森林的‘潮’哄哄的酸腐味儿,欧阳洪海闻着自己的汗臭自嘲的偷笑起来,“这味儿有点狼的味儿,是该有一顿‘肉’吃!”。
‘露’水河在晨曦里响起了‘鸡’鸣,这是五更的‘鸡’叫,其实天‘色’还是看人影影绰绰的很不清楚,大多数人此刻正是钻在被窝里睡得嘴边上淌哈喇子的时候,只有勤劳的主‘妇’已经开始起火做饭。欧阳洪海骑着战马和三十个骑兵大摇大摆的来到哨卡跟前,用马鞭指着靠在哨楼里打盹的哨兵骂道:“妈拉巴子的,有你这么放哨站岗的吗?**‘迷’瞪地寻思啥呢?做梦娶媳‘妇’也得找个他妈正经地吧,你也不怕救**‘摸’上来一刀把你咔嚓喽!麻溜开‘门’,老子跑到这儿冻半宿了,正他妈一肚子火,耽误工夫当心老子进去大嘴巴子‘抽’你!”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把‘迷’‘迷’瞪瞪的哨兵骂的更‘蒙’瞪了,想细细看看眼前这个骑在马上耍威风的猛人,可天‘色’‘迷’‘蒙’看不清楚,就背上枪离开哨位往前走了走,结果他刚到拦挡进出城‘门’的木架子跟前,那猛人突然一跃跳下马来,向前窜了一步,挥手就是一鞭子,趁着哨兵痛叫一声伸手捂脸,翻过木架子,劈手把哨兵的脖领子抓住,一下把哨兵拎了起来,压着嗓子冲哨兵的耳朵说到:“听说过一天吃俩孩子的狼帅吗?老子就是!赶紧把‘门’给老子开开,要不然老子生吃了你!”
‘露’水河的日军只有一个小队,不是关东军,是‘露’水河木业株式会社的日本人自己组织的自卫武装,大多是退伍老兵,另有原住‘露’水河的东北军一个连,现改编为安**,还有十多个满洲国警察。艾‘玉’彪带一百二十人直奔木业株式会社,命令其他三十人小队各守一方,三面围住木业株式会社大院,自己带一个三十人小队扑向日本人住的木刻楞房子,一拉‘门’竟然没锁,进‘门’一看,大通铺上白‘花’‘花’一层。艾‘玉’彪一声不吭,抡起马刀就砍,一个秃瓢脑袋咔嚓、咣当落到了地上,一腔鲜血像水枪似得呲出来,浇得地上的浮土冒起了泡泡。
木业株式会社的自卫队只有二十个人,睡梦中猝然遭袭,面对三十个如狼似虎的骑兵,一个个没有惊醒就永远告别了人世。艾‘玉’彪让士兵把日本人的脑袋全部割下来,两个串一对,然后直奔安**的营房。此时已经天亮,但街上并无行人,艾‘玉’彪路过警察所,看见朴胜日押着十几个警察出来,就摇摇马鞭子吆喝道:“参谋长啊,这些家伙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咸淡‘肉’太多,得让他们辛苦辛苦,出点汗、掉点膘,我在日本人那儿整着不少好东西,你带这些家伙去搬运吧,都是好劳力,不使唤白不使唤!”
欧阳洪海和那个哨兵各骑一匹战马到了军营。因为这小子乖乖叫开了城‘门’,欧阳洪海冲进‘门’楼抓住了另外的五个执勤士兵,为奖励他,欧阳洪海给了他十块大洋,这可是硬通货,可以买一头耕牛,欧阳洪海嘱咐他快走,说一会儿就开仗,枪子可不管谁好谁孬,让他消停回家种地过日子,可这个哨兵‘挺’仗义,说大哥不杀我、还给我钱,一看就是条有情有义的好汉,我回家去没啥意思,家里没人了,不如我跟你‘混’得了,我给你带路上军营,这么着,欧阳洪海让人给了他一匹马,让他和自己一起走。
到了军营边上,欧阳洪海挥起钢刀砍断了电话线,然后对哨兵说:“告诉你们连长,就说专吃汉‘奸’警察的狼帅带着几百人进了‘露’水河,让他立刻投降,本帅一定保证全连弟兄们的身家‘性’命,只要丢下枪支弹‘药’,其他的都可以拿走,本帅有令,搜掠俘虏财物者死!投降的弟兄绝无破财丧命之忧。”欧阳洪海虽说只带了六十人,但是哨兵知道来了多少人,又急于向欧阳洪海表忠心、想立功,就乐颠颠进去了,可是一袋烟的工夫没动静。欧阳洪海有点急,但是转念一想军营没动静说明哨兵在里面没事,就命令士兵做好战斗准备,派人去询问艾‘玉’彪攻打日本人的情况。
又有一袋烟的工夫,艾‘玉’彪到了。欧阳洪海看了看士兵马鞍上挂的人头,向所有人高高的晃了晃大拇指,然后吩咐艾‘玉’彪:“把这些葫芦瓢都扔到安**营房里,让他们别指着日本人了,一看这堆脑袋他们就怂了!”
五天之后,亲训旅在镜泊湖边一个叫红鱼嘴的地方和主力部队会合。欧阳洪海向周保中参谋长‘交’割完邹旅资助的弹‘药’粮食,然后让朴胜日递上‘露’水河一战缴获的物资清单和俘虏登记名册,得意地向周保中说到:“几个月前去见王总司令,带的礼物是收枪队划拉的枪支弹‘药’和财物,这次来见吴总指挥也不能空手,搂草打兔子,顺手在‘露’水河‘弄’了点油水,这些算是给吴总指挥的见面礼。王总司令说了,亲训旅是他手里削金断‘玉’的好刀,专啃硬骨头,恳请吴总指挥把最硬的骨头‘交’给我们,让弟兄们过过瘾。现在弟兄们的军服太干净啦,闻着一股汗馊味儿,得赶紧搁日本人的血染一染,军服有了血腥味儿,闻着提气,那才是军人该有的味儿!”
第二天,吴义成从战场回来,一下马就嚷嚷:“欧阳旅长呢,快请他到指挥部唠唠,俺吴傻子人没见着,先收了人家一份厚礼,这扯不扯,俺得请欧阳旅长好好喝一顿,告诉厨房把俺攒的那条大鯿‘花’炖上,多加点豆豉酱,俺在敦化可是开过饭店的主儿,这顿饭‘弄’砸了,丢了手艺,那就是磕碜俺吴傻子这张老脸。”
欧阳洪海到了指挥部,见到周保中身边站了一位五十来岁的汉子,身材瘦削,头发斑白,额头微凸,一双眯缝含笑的眼睛,一身灰‘色’呢子军装略显‘肥’大,打着绑‘腿’,脚上是一双日本军鞋,手上拎着一根一拃长的小烟袋,整个人‘精’干、利落、带一点平和气却又让人感到威风,心里不禁赞叹:“年过半百,身子骨像三十来岁的人,真是餐风饮‘露’的铁汉子,不愧做前敌总指挥!”
欧阳洪海上前一步,端端正正致以军礼,朗声说道:“报告吴总指挥、报告参谋长,亲训旅长欧阳洪海奉命来到,请指示!”吴义成还以军礼,然后哈哈大笑道:“欧阳贤弟,我姐夫说你是威而不怒,血勇无敌,俺收的那些俘虏兵说了,你把那二十个日本兵全割了脑袋,还用人头劝降,血勇无敌名副其实!咱们以后不用整那没用地,实惠地哥们相称,你只要把那日本人的脑袋一串一串的给俺拎过来,再捎带‘弄’点三八枪、歪把子、子弹箱子啥地,俺管你叫哥都成。”
欧阳洪海摇摇手、面带惶恐的说到:“吴总指挥言重了,您是与我父亲同龄的人,实是长辈,在下敬佩吴总指挥亲临战场,甘冒枪林弹雨为国尽忠,愿供总指挥驱策。上阵杀敌,凛遵号令,有进无退,若能侥幸取胜,在下深知这是总司令、总指挥指挥有方,是天下苍生之福,绝不敢贪占一寸功劳,若不能完成任务,甘受军法处置。只愿效法征战伊犁的左宗棠大将军,也无须抬着棺材上阵,一道裹尸布缠在身上心愿足矣!”
炖好的鯿‘花’端了上来,顿时鲜香四溢。这鯿‘花’本是喜欢在冷水里生活,长得慢,繁殖力低,一般长到七八斤重需要十几年的工夫,而且通常在水底觅食,繁殖期才可以在水面上见到,所以物以稀为贵,鯿‘花’成了牡丹江的名贵鱼种。自古以来,劳心者治人,达官显贵有人养着,自然吃的喝的与普通人不一样,鯿‘花’名贵,渔民好不容易捉到几条大的,盼着卖个好价钱,哪舍得自己吃?而这买鯿‘花’的人‘花’了大把的钱大多数是为了给有权有势的人家送礼,正所谓吃鯿‘花’的未必自己掏钱,买鯿‘花’的未必是为了自己吃,于是这鯿‘花’就成了一种身价的象征,达官显贵请客桌上这条鱼非鯿‘花’莫属。当然,一样东西身价百倍,稀缺是重要的条件之一,但是其内在的条件也很关键,癞蛤蟆再少见也绝对没人把它当宝贝,顶多是研究生物的人说它是稀有物种。鯿‘花’‘肉’质细嫩,越炖越鲜,有千滚豆腐万滚鱼的说法,等到鱼炖得‘肉’和骨头分开,下上葱‘花’、香菜、豆豉酱,汤是洁白胜似‘乳’汁,‘肉’是鲜滑‘唇’齿生香,‘色’是白、绿、棕个‘性’鲜明,真是看得养眼、吃得舒坦、心中得意,等到吃得汤光‘肉’尽,厨师再把骨头剁成小段,用油一烹,酥、鲜、香、爽,一道小点心为饕餮盛宴划上了句号,一条鯿‘花’也就吃得干干净净。
欧阳洪海喝得有了八分酒意。人说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其实谁不愿意听几声恭维呢?酒桌上,吴义成总指挥频频劝酒,一再说有了亲训旅他这个总指挥腰杆子硬了,底气足了,这一回咱们就和日本人玩把大的,要了天野那王八犊子的脑袋!周保中参谋长也喝多了,酒桌上即兴为大家演唱了好几首苏联歌曲,那个调子慷慨‘激’昂、让人心里头有着轰轰烈烈干一场的冲动,好像当年在海拉尔老‘毛’子进攻时候坦克车上的歌声。周保中扳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贴着他耳朵说到:“小老弟,从1840年**战争到今天,我们中国人已经让外国列强欺负了一百年了,他们占我们的土地,抢我们的资源,杀我们的人民,他们在上海的公园里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他们骂我们是猪,嘲‘弄’我们没有教养、不讲卫生、不懂排队、不懂礼貌,他们把我们当下等人,好像在中国他们是主人而我们是奴仆!特别是这个小日本,本是蕞尔小国,把我们泱泱中华当做盛邦上国,几百年学习我们的礼仪教化、文章典籍,现在竟然要吞并我们!不要小瞧他们扶持溥仪做儿皇帝,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会使他们的掠夺变成满洲国的法令,使一些汉‘奸’的投敌卖国变成复辟清朝、效忠皇上,也会使我们这些不甘做奴隶的人们成为逆贼土匪。日本人的野心比天多大,他们占了东北、还要占华北,还要占南京上海,抗日恐怕是几十年、几辈子的事情,小老弟可要好好想一想。当年清朝割让台湾,刘永福将军建立黑旗军与日本人周旋,本来民心可用,屡战屡胜,最后却以惨败告终,值得深思呀!抗日要取得胜利,赖以依靠的是民众,只有天下人一起奋斗才能使日本人四面楚歌、到处挨打、站不住脚,不得不滚回到他那几个海岛上去,而民众要有一个主心骨,谁是这个主心骨呢?小老弟打仗之余也要寻思寻思。咱们是一回生、二回熟,我把你这小老弟当做好朋友,老大哥喝多了,话多,但是大哥的话可不白说,小老弟千万别当酒话!”
这番话让欧阳洪海觉得吴义成和周保中之间似乎隔了一层窗户纸,看是挨得‘挺’近,其实分成两家,而周保中这番酒话,好像是在把王德林比作刘永福,暗示着救**的策略有问题,隐隐有拉他站队、争夺领导权的意思。欧阳洪海此刻一心打仗,一琢磨这些顿时心里闹腾,他心里盘算着:“眼下这上边明争暗斗,我这个牵马的还是夹着尾巴算了,少说话、多喝酒,跟哪头太近喽都不合适,我不表态这俩人还能多近便近便,打退了日本人他们愿意咋闹咋闹,大不了回神泉岗当少东家,陪着媳‘妇’孩子种地打猎过消停日子。”
七天后,红石岭上天野的一千多残余兵马被救**团团围住。双方已经打红了眼,救**虽然装备简陋、没有炮火支援,仍然一个营一个营向上仰攻,阵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士兵的尸体,后面的士兵用战友的尸体做挡箭牌往上运动,不断把鸟群一样多的手榴弹扔上山顶,而日军的士兵则把日本兵的死尸摞起来,修补阵地的缺口,用重机枪把推到跟前的救**尸体打烂,把躲在尸体后面的士兵打死。
吴义成举着望远镜的手在微微战栗,眼前是一片尸山血海,而他的士兵正在几百几百的投入到这尸山血海当中。是该把德爷的杀手锏拿出来了,好钢用在刀刃上,是到啃硬骨头的时候了!他拿起电话,问到:“欧阳贤弟吗?”“是我,总指挥!”“贤弟呀,眼下到了玩命的时候了,老哥问你一句,怕死吗?”“不怕!“那就带你的人冲上去,斩了天野那个王八犊子!你小子死在阵地上,我给你抬棺材,你小子杀不了天野,那就自己把脑袋割下来给老子当‘尿’壶!”“总指挥放心,你那鯿‘花’不是白吃地,亲训旅早就等着吃天野这条臭鱼了!我要天野的脑袋给您当‘尿’壶。”
疲惫到极点的天野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排一排的湿棉被沿着陡峭的山坡飞快的向上推进,而子弹打在上面甚至看不见窟窿。他的士兵们也惊呆了,这是什么武器?突然间,一片小咬一样成团的手榴弹飞到了阵地上,到处弹片横飞,等这些士兵从躲炮的掩体钻出来,又被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刀丛吓得张大了嘴巴。
欧阳洪海觉得太过瘾了,这是一场**时代的铁血冷战,一把钢刀、九百把马刀把红石岭变成一个‘混’合着吼叫、惨叫、撕扯、切割的古战场,敌人的鲜血打湿了他的军装,敌人的鲜血灌进了他的军靴,他的双臂已经没有了感觉,只知道疯狂地挥动,当他看到一个五旬左右的军官挥着战刀扑向自己,本能的迎上去,一刀封住了军官的战刀,趁那军官被震得脚步踉跄,顺势一抡,咔噔一声,那个军官的脑袋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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