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错觉。
云仙儿觉得卿一辰看她的眼神与初见时相比更加热烈了,直勾勾的模样像是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她努力往里坐了坐,再往里坐了坐,一双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千棠汀的声音传出来:“公主,你坐我腿上了。”
她先是一惊,而后摸到身下是青竹编的凉席,而并非衣料,便明白这个师祖又在诓她。抬起一半的屁股复又坐了回去,她自小经历不同,胆小什么的净是装给旁人看的。这会儿身边都知晓她的根底,矫情起来也无甚意思。
她脸皮未动,轻轻哦了一声道:“师祖的腿可是红叶山上的青竹编的,倒是十分凉爽舒适。”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含笑的声音便传来:“也罢,下车吧。咱们到了。”
将近五个长巷的距离,不过一刻便到了皇城口,千棠汀的马莫非蹄下生了翅膀,走得太过利落了些。云仙儿有些相信他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天降奇才的师祖,二十一岁便羽化登仙。
与他如今的样貌倒也十分契合。
不过传闻也称,师祖之所以成就斐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是因为他是天神下凡,自凡间经历一番又重回天上,本就是注定。云仙儿不太喜欢这个说法,似乎全然否定了师祖的个人根底,听起来有些酸酸的滋味。
通往重华殿的路立了层层叠叠的侍卫,朱红色的衣袖裹在玄色的铠甲里,在阳光下有些刺眼,云仙儿第三次拿手扯自己的窄袍,将袖子拧出一丛褶来,再慢慢履平。
“陛下有旨,宣公主殿下觐见——”
很是久违的声音。
云仙儿的手慢慢缩进袖中,再快速伸出来扣扣胸口,身边的人似乎都已经淡去,只雨下一圈清单的轮廓。她努力在脸上扯出一抹笑来,遥遥对着近在咫尺的殿门,不,应该是殿内端坐着的明黄色身影。
那身影默然端坐,右手食指有意无意地扣着椅子边缘,胸口垂着的长须泛出一两根雪白,他只是微微颌首,声音一如既往的宽厚。
“孩子,路途可有劳顿?”
她慢慢伸出一只手,刚要行礼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一瞬,她手中已经横了一枚弯刀,跟随的侍卫悚然一惊,伸手摸向腰间已然只剩刀鞘。
刀尖遥遥指向含笑的那抹明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又深藏哽咽。
“不知座上是哪位仙者,可否放我父王出来一见。”
座上的人拍案而起,三两步从台子上跨下来,慢慢伸手捏住了刀刃,声音忽的拔高:“你方才说什么,父王不是在这儿!”
她抬手松开了刀柄,看着刀身断裂成两半,身边的影像全然虚化,卿一辰与千棠汀都不见了踪影。
对面的人捏住了她的下巴轻笑:“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云仙儿微微垂眼,面无表情道:“用眼睛看出来的,仙上若是觉着遭到冒犯了,直接把我这双眼睛剜去炖汤吧。”
那抹明黄瞬然化为柔和的浅黎色,来人眉眼清寒,嘴上依然笑着,从他微弯的手指却可看出腹内已积了怒火,眼下全靠忍。怒极反笑大抵是这样。
他松开她,抱住双臂微微抬眉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老皇帝被人弄死了,你的三弟,也就是太子暴毙东宫,老头只好在临死前托我照看整个陶陶国。”
都死了?!
云仙儿蓦然蹲在地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那人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含笑回答:“白泽。”
“谁做的?”
“你说什么?”
“我的父王他……是如何遇害的?”
白泽蹲下看她:“丫头,本座像是管这些闲事的人么?你自己动脑子想,你父王死了,谁最受益?”
云仙儿慢慢摸住了脑袋,声音这才支离破碎:“真的不是你做的?!”
她想起她出家的时候,父王说“你二皇叔并不知道”,母后抓着她的手痛哭:“你走了,就只剩下你哥哥一个孤零零的了。”母后原是大皇叔的侍妾,大皇叔薨的时候云仙儿的兄长已经三岁,而彼时云仙儿尚在母后的腹中,最后改嫁给云谆,也就是陶陶国的皇帝。
她同兄长两人不是父王亲生,自小便遭到排挤。兄长徒有一番抱负,却只能得个虚位。若是父王和太子死了,最先受益的那个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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