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费先生接触并不多,谈不上有什么隔膜,只是他对费先生印象不好,有一次他到我家,与我谈起,说是费先生为人奸诈,不可太信,还要我远离他,以免遭来祸端。”
观从说着,看了看费无忌,见他脸色阴沉,接着道:“不过,朝大夫这个人口没遮拦,心倒是很好的,去找找他,也许他会帮忙的。”
“那就不必了,在下去向大王自荐,求他恩准。”
观从瞟了费无忌一眼,好一会,才说道:“这样也好。”
说话间,三人已走出朝堂,作揖别过,各自去了。
斗成然和沈尹戌来到朝吴府上,朝吴迎进府中,三人于客厅落座,献茶已毕,朝吴道:“不知二位大人光临鄙府有何见教?”
斗成然道:“今日朝会,大人对费无忌任少傅一职不知是何想法,我等特来相问。”
“在下与费无忌交往不多,对他知之甚少,只是觉得此人心怀叵测,怕教坏了太子,可也没什么依据,只好缄口。”
“那,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理此事呢?”
“下官以为,如果大王坚持要费无忌担任少傅,那我们做臣子的又能怎样呢,只有请太傅用心管好太子了。”
沈尹戌道:“大王那里难道就不能劝说了吗?”
“依下官看来,当时斗大人发怒时,大王就阴沉着脸,恐怕大王对令尹都有成见了呢。”
“你是说大王会认为我自恃功高,有不满之意吗?”
“是的,功高震主,王所不容。”
斗成然听了,低下头,看着杯中茶,若有所思。沈尹戌见状,站起身来,道:“多谢朝大人提醒,令尹大人,我们回吧。”
斗成然站起身来,朝吴送出门外,待二人去得远了,方才回屋。
朝吴在书房呆坐了一会,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去见见平王,谈谈费无忌的事,便起身出门上马,向王宫奔去。
平王正在后花园与蔡夫人赏花,闻报朝吴求见,便命后花园叙话。朝吴见过平王,说起费无忌,平王道:“刚才费无忌与寡人交谈良久,寡人见他确是一个人才,虽出生卑微,但人才不可不用,寡人已授职太子少傅,你就不必再说了。明天,你和观从一道送太傅和少傅到东宫上任吧。”
“那,令尹那里,如何解释呢?”
“今日早朝,令尹动怒,寡人心中尚有不安,费无忌对寡人言道:‘做臣子的如果自恃有功,蔑视君主,咆哮朝堂,那就不是一个好臣子了。’寡人以为费无忌此话不无道理,令尹拥立寡人有功,可也不该当着寡人的面指斥卜尹吧?”
朝吴见平王如此说,心中已然明白,道:“大王既有旨意,微臣也就无话可说了,微臣虽是蔡人,但跟随大王这些年来,总想为大王做点事情,但愿大王身边人才济济,国家兴旺,霸业有成。”
见平王点了点头,似有倦意,朝吴只得告退回府。
二日,早朝毕,朝吴见观从走过来,便招呼道:“观大人,昨日大王有旨让你我二人送伍大人和费先生一同到东宫就任。”
观从待伍奢走出宫门,便迎了前去,三人一同来到蔡侯府上。蔡侯请费无忌与众人相见,礼毕,费无忌听说就要到东宫赴任,喜形于色,四人就在蔡府用过午餐,匆匆赶往东宫。东宫司马奋扬见几位大人要见太子,忙说道:“今日不巧得很,到此时在下还不知道太子到哪里去了呢。”
观从望了望朝吴,说道:“我和朝大人是奉了大王之命送太傅和少傅到任的,既是太子不在宫中,烦请奋司马转告便是。”
奋扬诺诺连声,道:“待太子回府,在下自当禀明,让太子亲自去接两位师傅。”
朝吴见奋扬如此说,道声:“拜托了。”
四人告辞回府。
却说芈建这日正在后宫与母亲叙话,蔡夫人道:“那天本是想为我儿选择师傅,偏偏碰着了观大人举荐费无忌,母亲平日里就看不惯费无忌的媚样,此事如何是好?”
“令尹大人的话,难道父王也不听从吗?”
“令尹大人在朝堂发怒,只怕奸诈小人又要以此为题生事害他呢。”
芈建见母亲如此说,低下头想了想,道:“那母亲且先回宫,待孩儿去令尹大人那里讨个计策回来再说。”
蔡夫人看了芈建一眼,点了点头,见儿子去了,方才歇息。
斗成然刚从朝吴处归来,见过太子,说了与朝吴一段话,太子心中不爽。斗成然道:“太子,事已至此,你且好自为之,且喜伍太傅慷慨鲠直,可堪信任,今后,你只要多多请教伍太傅,还怕费无忌怎的?”芈建谢过,告辞回宫,走到半途,却遇着贴身侍卫郑辟骑马奔来。郑辟见是太子,忙翻身下马,拜倒路旁。太子建连忙扶起,问有何事,郑辟附耳言道:
“小的刚才听人言讲荆山一带有白虎出现,侵扰乡民已久,太子想不想前去游猎?要是射杀白虎为民除害,那时太子声望鹊起,岂不是一桩美谈?”
“那要不要禀明父王母后再去?”
“不必了,你父王母后岂肯让你到那蛮荒之地去游猎?何况那老虎逼急了是要吃人的,你要是说了,大王肯定不准,到那时你反而去不成了,不如我们只说去蔡国玩上几天就回。”
芈建点头,便叫郑辟回去准备弓箭马匹,自己到后宫见过母亲,只说要去蔡国,便与郑辟带了十多个侍从直奔荆山。
那荆山乃是一座高大险峻之山,绵垣数百余里,极少人烟。山上林木繁茂,山下杂草丛生,豺狼虎豹横行山里,蛇虫蚂蚁出没林间,是个毒蛇猛兽聚集之地。近日不知从哪里窜来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拖着七八尺长的尾巴,在山上山下跑来跑去,咬死了好几头大牯牛,几个放牛的小孩也被它吞食了。乡民们个个恐慌,四邻八舍的猎手们上山捕捉,都未得手,反倒被它伤了好几个。
芈建和郑辟领着一队人马来到荆山下,看那山时,只见座座山峰隐在云雾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虎啸狼嚎的声音,直叫人起鸡皮疙瘩。众人正站在那里观望,突然听到一阵大风刮倒树木的呼啸声,郑辟定睛一看,忙尖声大叫道:“太子快跑,大白虎来了。”一边说,一边拉着芈建就跑。未跑几步,只见一头大白虎迎面冲来,看看快到太子跟前,却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郑辟将芈建推过一旁,手提宝剑上前,剑尖直指那白虎的喉管,仔细看了看,只见那白虎屁股头中了一箭,那箭矢从臀部穿过直透胸腔,只有一点矢尾露在外面。郑辟倒吸了一口冷气,对太子言道:“这位猎人真是好箭法。”太子建此时也停下脚步,俯身看了看,叹了一口气,道:“我等自愧不如啊,只不知这猎物如何奉还?”正说着,从山上跑下一个人来,直奔白虎跟前,见两位公子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便停下脚步,随即上前打个躬道:
“此虎乃是在下的利物,不知二位可否相让一步,让在下拖走?”
郑辟道:“我观这位兄弟武功不凡,有心结交,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伍员,字子胥。”
郑辟听了不由一怔,接着问道:
“那你是否与伍连公有亲?”
“乃是在下父亲。”
“太好了,原来你是伍太傅之子?”
伍员满脸茫然,郑辟走了过来,将伍员拉到芈建跟前,道:“在下乃太子侍卫郑辟,这位是太子殿下,还不见过?”
伍员下拜,太子建连忙扶起,道:“不必如此,你父既是我师,你我好比兄弟,且与我一同游猎几日。”
伍员听了,深鞠一躬,道:“太子垂青,敢不从命?但有驱使,自当效力。”
三人正在那里说着,忽听又一阵踢踏之声,众人回头一看,见数十头长鼻子巨形怪物奔了过来。其中一头长鼻子奔到白虎跟前,嗅了嗅,竟然将那头白虎用鼻子卷起老高,扬长去了。太子建看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郑辟手举长剑,紧护着芈建,惊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伍员道:
“殿下不必惊慌,这乃是南方一宝,名曰大象,好食竹木,背负千斤,日行百里,性情温和,与人为善,从不相欺。”
芈建听了,方才嘘了一口气,道:“此等怪物,却怎地到了这里?”
伍员正要回话,却见一人身着短袄,脚履长靴,手持皮鞭骑着一头大象奔了过来。那人见了太子建,忙喝叫一声停住,从象背上跳了下来,倒头便拜,口中说道:“微臣来迟一步,殿下受惊了。”
太子建一看,认得是宫厩尹申包胥,连忙扶起,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申尹在此放牧大象,只不知申尹从哪里搞来这多大象?”
“殿下有所不知,这群大象乃是前不久南蛮滇王送给大王的礼物,大王将它们交给微臣,微臣只好权且充当牧夫,将它们赶到荆山喂养,待找到合适之人,再作打算。”
太子建点了点头,围着申包胥骑的大象看了又看,接着一跃而上,坐在大象背上。那大象倒也温顺,站在那里踢了踢脚,用鼻子卷起旁边的一棵树,拉到嘴边,悠然自得地吃着树上的叶子。申包胥见太子玩得高兴,便与郑辟说道:“郑侍卫好生照看殿下,我与伍公子聊聊。”
伍子胥早与申包胥相识,不期在此巧遇,二人诉说多时不见的苦楚。伍子胥道:
“申兄祖上无宇大人乃我大楚重臣,为世人所推崇,申兄为何不继祖遗风,侍奉大王左右,为大王明查得失,却甘为一宫厩尹,整日里与牛马打交道,岂不屈才?”
“兄弟有所不知,在下无德无能,岂敢奢望长伴君侧?大王命我为宫厩尹,既是我祖荫庇,也是大王宽容。”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