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木槿那么一喊,一下子给他心里的主意喊出来了。当然这个主意早就在心里有了,只是现在拿定而已!但是儿子和木槿会一见钟情吗?他们见面的情形是怎样的呢?栋木在心里给这个情形美滋滋地想象出了一个又一个。
情形的确如栋木所想的那样,河那边的对岸码头,木槿衣袂飘飘,体态丰满却不失婀娜,似一位凌波仙子立在波光潋滟里。而这边渡口的多子看得如痴如醉,大黄狗汪汪汪地叫唤着,表现出一种亲热的态度。多子却嫌聒噪,恼怒地对大黄狗踢上一脚,黄狗躲开,委屈地张嘴又叫,多子俯身拾起一块石头,举手作欲扔状,大黄狗嗷叫一声,没命逃窜。
木槿见状,咯咯地笑起来,仿佛是一种神奇的召唤,多子奋力跃上船头,竹篙往岸上一点,飞船过去,像离弦的箭。木槿背起地上的小竹筐,准备上船,多子伸出手要拉她一把,她大大方方地给手伸了过去。上了船他并不马上松开她的手,而是急切地向她作了自我介绍,她也向他作了自我介绍,并且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多子笑着称赞说:“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桐花坞的村姑,漂漂亮亮的倒像天上仙女下凡到湘水河畔。”
“我看你也不像船家嘛,斯斯文文的,倒像城里的读书人。”木槿放下背上的小竹筐,在船尾坐稳,两手交叠在并拢的膝上。
多子的篙子浮于水面慢慢地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读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只好做了泥水工,到处揽活干。”
“我连初中都未毕业,什么也做不了。”
“你会挖草药呀,算是乡里的赤脚医生呢。”多子看了看竹筐里的地骨皮。
“草药是我多挖的。我还仅认识几种最常见的草药,哪里算得上赤脚医生嘛。”木槿又问:
“你是在镇上读的高中吗?”
“在县一中读的,全县最高学府呐。”
“那你怎么没考上大学哇?”
“太紧张,造成高考怯场发挥不正常,差一点点考上了。”
她沉默了,在心里真诚地替他惋惜。船终于泊岸,他又牵着她下船。在台阶上,她掏出钱,他不接,她硬塞,他闪身跑开。她将钱扔在地下,他赶过来捡起,说:
“这样吧,每天,你给我扯一味甘草回来,算你的船钱。”
她好奇地问:“你要甘草干什么?”
“我妈咳嗽好多年了,每天都要喝甘草汤的。”他有些难过的回答。
她表示非常同情,同时也被他的孝心感动:
“知道了。行,这个交易我做了。”
“木槿,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他以渴望的语气问。
“太阳落山的时候。”木槿莞尔一笑,款款而去。多子目送她经过自家院子门口,直至上了半山腰,再也寻不着她的背影。
一连几日朝夕相处,多子眼里的爱慕之情更浓了。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他恋恋不舍地说:“木槿,你明天早点回来吧,我想和你多说一会儿话。要不然我随你进城卖草药也行。”
“正想跟你说呢,明天我不来了。山上的药都采得差不多了,现在采一筐子药得要好几天咧。”木槿有着同样难分难舍的心情:
“大约四五天我才会来。”
“四五天?这么长时间!”手一松,多子放慢了划船速度,但他听出来木槿对他有眷恋之意,瞧着竹筐里的花布,鼓足勇气问:
“扯花布做嫁衣么?”
木槿含羞地答:“我连对象也没对上呢,嫁给哪个?”
多子脱口而出:“嫁给我嘛——”
木槿的脸绯红,目光投在河心,一对水鸟扑楞着翅膀掠过水面,它们的相依相偎感动了她,禁不住惊喜地喊出来:
“那是不是一对鸳鸯?”
多子机智地说:“不,是两对!一对在水中,一对在船上。”
木槿注视着他:“多子,你和阿喜熟吗?”
“熟啊!你和他很熟?”多子记起父亲说过的话,篙子僵住不动了。
木槿看出来他的紧张,笑着解释:
“他舅舅马家义支书是我的邻居。如果有空,你和他一块儿到我家玩嘛。”
多子急切地说:“我明天就去!”船篙劲舞,几下几下,船又靠岸。他接过甘草与木槿挥手再见。挥了又挥,觉得不能表情达意,索性赶上前去,送了一里又一里,快至桐花坞村口,仍然难以依依惜别。
栋木在篱门口遥望此情此景,笑得双眼眯成缝,偏过脸朝院子里喊:
“栀子,你来看,有戏了,我们家明年要抱孙子喽!”
“你说什么呀!”栀子颤颤巍巍地步出院子。
栋木指点着对面河畔。栀子半天才看清楚那场送别情景,可一下子就体会到了其中的深情厚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兴高采烈地问:
“那闺女,是谁家的呀?”
栋木得意地:“柳枸杞家的,我这些日子故意让多子守渡,就是让他们有机会接近。”
栀子惊异地问:“原来你早就相中了柳姑娘?”
“是呀,第一次见面,我就看上她了。模样儿漂亮,性格温柔大方,而且生得一副好身板,将来娶进家里来,还是一把好劳力,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知道吗?你这几天喝的甘草汤就是多子让她从城里捎回来的,经过精挑细选的,看来她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更重要的是很有孝心。”栋木用非常喜爱的语气说了这些话。当然关于那次在船上,阿喜纠缠木槿而遭遇他存心捉弄出来的狼狈,他没给讲出来。因为在他心里,这不是纯粹搞笑的恶作剧,而是带了嫉妒成分的行为,即使用权他是替儿子嫉妒阿喜,可他说到底是个男人,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嫉妒另一个男人,这种事说起来终究有失分寸。
栀子嗔怪的:“看把你美的,好像人家已经是你家儿媳妇似的,还不知道柳家人的心思呢。纵然柳姑娘有那份情意,枸杞还不一定看得上多子呀。”
栋木胸有成竹地:“从这几天多子的情绪来看,应该没多大问题了。难道你不奇怪,多子最近为什么不提到广东打工的事了,肯定是有人拴住了心。我不能难道你能?”
“肯定是柳姑娘呗。”栀子咳出一口痰吐在脚边,这一吐似乎身上浊气已净,脸颊上竟然焕发出一些红润。
栋木在高兴之余,又在心里盘算着怎样结枸杞邀请到家里来吃顿饭,又如何跟他促成多子和木槿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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