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和多子结婚两个月来,整日形影不离的。她做饭,他生火。她洗衣,他棒槌,她浇园,他担水。她缝补,他穿针引线。她砍柴,他磨刀。她喂猪,他提潲桶。她插秧,他作田。周围的人都竖起大拇指。夸他们是顶呱呱的恩爱夫妻。
栋木却直摇头,看不下去了。一天晚饭桌上,他碰的一声放下碗,粗声粗气说:“多子,农忙过了,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到林前庄后转一圈,有墙则砌墙,有灶则打灶,好给家里挣几个油盐钱。光有饭吃,没钱花,这日子还是穷得叮当响。”他拿筷子敲一下碗。
“爸,你在我面前叫穷,可我岳父还几次问你什么时候买回犁田机呢!”多子嘴角一抽,露出一丝嘲讽。“春耕期间他被你骗过去了,他现在盼着在‘双抢’用上它。”
栋木讪讪地笑:“梅子说得对,我们丘陵地区不适合用那个铁牛,不然,我砸锅卖铁也要买。”
“不用你砸,家里那口大锅马上要烂了。栋木,在孩子们面前,用得着打肿脸充胖子吗?”栀子慢声慢气说:“多子,实话告诉你,你跟木槿结婚办喜事,家里欠了三千块钱的债。靠你爸一双手猴年马月才还得清啊,你还是多少拿出些在婚礼上收到的红包钱帮着还点。”说完,她脸上有一种怯意浮上来。
“什么?结婚的钱都是借的?那家里的钱哪里去了?”多子咆哮着问。
“家里没有钱。”栀子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她觉得亏欠了儿子的,内疚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哪里还敢不停地咳嗽呢。
“所以你们盯上了我的口袋,我不给。”多子双手捂着裤兜:“你们别以为我收了千儿八百的红包钱说出来都碜牙,只有五百来块,还不够买回一台黑白电视机。说来说去,这个也怪你们,请来吃喜酒的客人,要么是白吃,要么是穷亲戚。”
栋木毫不理会儿子,静静地往烟斗里塞烟丝,仔细观察着木槿的反应如何,他观察到她着实有些吃惊,索性接下去说:“特别是目前困难最大。你妈的药钱,梅子最后两个月的伙食费,都让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栀子夹个大荷包蛋到木槿的饭碗里,慢条斯理地说:“木槿,嫁进我们家来,是不是觉得上当受骗了?你别怪多子,不关他的事,要怪就怪我们做父母的没本事吧。”
“只要多子对我真情实意,我就不会觉得上当受骗。我嫁人,又不是嫁金嫁银!”木槿这时反倒感受到不安了:“不过,你们真不该对我隐瞒家里的家情,如果我早知道家里困难,提着箱子就嫁过来了,不用欠别人一分一厘。”
多子嚼着饭菜,埋头考虑良久,突然说:“分家吧,结婚欠的账,我顶多还一半。”
栋木老两口子一下愕住。木槿差点噎住,喝一口水嗔怪丈夫:“尽瞎说!我们没有三兄五弟,梅子还未成年,爸妈年纪大了,这个家就靠你和我支撑,怎么能够分开!”她又体贴地安慰:“爸,妈,你们放心,三千块钱,我和多子全部还!”
栋木大受感动:“木槿,好闺女,你有孝心,我和你妈有爱心。再苦,我们不会苦你;再穷,我们不会穷你。账,不要你和多子还一个子。挣了钱,你们自己花。”
多子掷下了碗筷,抱上身后的小花猫,半晌才闷闷地说:“刚过农忙,大家有钱都搞春耕生产了,去哪个家里揽活干?”
“农事忙,手艺闲,不想出去,就莫出去了。”栀子有意护着儿子,接着一阵咳嗽,勉强吃进嘴里的几粒饭又咳了出来。
木槿看着她碗里又剩下饭,关切地:“妈,我去熬粥给你喝。”她把一个个碗叠成高高一筒,垒着退下餐桌。多子丢下小花猫,给脚边坐着的大黄狗踹上一脚,紧跟出去。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