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院子里的人谁都没注意他们,要不是栋木随手给树墩子放在东屋的窗台上碰着了糊着报纸的木窗棂发出声响,正在洗脚的木槿也不会从报纸上的一个小孔真真切切地看见。霎那间,木槿对这个家庭有着一种和谐而宁静的美好感觉,突然被破坏了,心里不免有种失落,甚至有些烦闷。这是不是秘密呢?多子也许不知道,她好想告诉他,但又觉得不妥。正猜疑着,多子挑了右侧门的布帘进来了,身子往床上一摆,左手指甲挑着右手指甲,右手指甲又挑着左手指甲,木槿擦干脚,不解地问:“饭吃了,闲着都不去看电视?”
“心里烦!”多子的眉毛拧成疙瘩。
“烦什么呢。”木槿仔细地观颜察色,揣度着丈夫的心里是不是和自己烦的一件事。
“怎的不烦!我的知遇之恩是迂腐老头,凡事循规蹈矩讲原则,我和他实在合不来。”多子说的却是另外一码事。
“老人家的话听着就是了。”木槿相劝,打消了提及公公和阿棠之事的念头。
“能听他的话,我就不烦了。唉!你看家里买电视机了,本想在家消遣消遣几日,哪想买回来更大的烦恼,太吵了!”多子叹气:“唉!我还是明早进城转悠转悠,看能不能另谋点事。”
“你不去一中学校了?”木槿已经穿上黄布胶底鞋。
“不去了,找不到事,我就卷起铺盖回来。”
“回来也好,母猪要怀孕了,事多着,正需要一双手帮忙。”
多子一下变了脸,呸呸口水,说:“我可以玩猫玩狗,但你别想要我和你喂猪。”
木槿非常吃惊于丈夫的变脸作色,问:“猪跟猫狗有什么区别?”
“玩猫玩狗是富贵人家的气势、派头,喂猎却是无能之人所为。”
木槿对丈夫这个歪理宽厚地笑了笑,开了关着的正门,端着一盆水泼向了藤蔓间,她的视线穿过藤蔓射到了渡口边的那片野薄荷草丛。
多子进城转悠几天,真的卷起铺盖回来了,整天不是玩猫就是玩狗,就是不跟猪打个照面。木槿不但不愠不怒,反而还将烧好的饭菜端到他面前。
自从多子玩上猫狗,栋木一直拿眼角睃着他的动静,睃了将近一个月,仍未见儿子有任何外出的迹象,心里便窝了一股火。他可以原谅儿子的无能,但不可以容忍儿子的懒惰。一日,太阳有三竿子高了,东屋里,多子鼾声如雷。栋木握一根大木丫叉来到东屋窗下,紧随而来的栀子乌青着脸,死活给他拉回西屋,气息虚弱地责问丈夫要干什么?
“不外出挣钱罢了,还整日整夜昏天昏地睡,我拿丫叉,叉他的屁股赶他出去!”
“你赶他出去,还想不想早些抱孙子?”
“当然想,可是这跟抱孙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哩,多子要是常年在外,木槿怎么怀孩子?告诉你,儿子在家闲着不是白闲的,你看他这不是晚上跟木槿累的而且睡得香吗?”
“他晚上看电视看到深更半夜呢。”栋木咕哝一句,脸上温和地把玩起手里的木丫叉。
日子一晃,母猪的产期到了。木槿早早地做好产前准备工作,猪栏用石灰水消毒,烧一堆稻草烘干地面,扫尽草灰,铺上切短的清洁稻草。在一个深夜,母猪产子了,木槿高兴着擦干猪仔的全身,她一个人有些手忙脚乱,焦急地大声喊多子给她帮忙。堂屋里灯光迷离,飘出软绵绵的音乐。半晌,多子出现在后门,两手笼在衣袖里,眉宇间拧出个深深的”川”字,他说他胃不好帮不了她的忙,转过身闪回堂屋里,电视音骤然提高许多。木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转。
好在栋木打来一盆热水来帮忙,用干净的棉花擦洗着母猪的***。突然木槿很可惜地惊呼:“这只小猪死了!”
栋木摸了一摸那只猪仔的肚子说:“假死状态,快抢救!”当机立断,抱了猪仔嘴对嘴吹气,接着浸入温水里,迅速地取出擦干,用拇指和食指按摩胸部两侧,再轻轻地拍打腹部,然后用棉花蘸着酒精擦在猪仔口边,并解释一句:“酒精可以刺激呼吸。”
木槿伸手摸一下猪仔的鼻孔,又是惊呼:“真的有呼吸,活过来了!”
栋木放下猪仔,接着又清洗母猪的乳头,一切做得有条不紊。
“它不会吃奶!”木槿又一惊一乍地尖叫。
栋木拨开猪仔嘴巴,再给母猪乳头塞入,挤出一些乳汁,小猪仔慢慢地会吮吸了。
“爸,你这手活,绝了!”木槿钦佩地:“你从哪里学来的?”
“以前,大队办了个养猪场,我和阿棠在那里养过三年猪。”栋木随口答。
“阿棠?村子最后边的庙旁的那个寡妇?”木槿不尊敬地。
“你应该叫她婶子,她是个很好的人!”栋木口气很重。
木槿的语气也变得尖锐:“我呀,一看她就不象个好人!”
栋木看儿媳一眼,敏锐地感觉到她或听或看到些什么,慌张地说:
“木槿,这只猪仔需要特别护理,今晚我守着,你去睡吧。”
木槿只是伸伸腰,仍然逗逗这只,摸摸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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