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些日子,乔乐冒的酒似乎还没醒过来,拿着一个小笔记本跌跌撞撞地闯进篱笆院子,自己搬张凳子坐下,嘴里微微喷出些酒气说:“栋木,你把组里所征购的田土丈量数目拿出来核对一下,有不有疏漏错误之处”。
“不用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栋木侧过脸问:“钱发下来了吗?”
“没有。上午听肖镇长说,上面拨了笔扶贫款子下来,每个村都会摊上一点,这次征田购地,我们是比不过桐花坞了,争取在扶贫款上多刮他一点油。肖镇长往年到村里蹲点,在你家喝过好几次异蛇酒,你跟他熟,梅子的事他也帮忙了,你面子比我大,帮着活动活动一下嘛”。乔乐冒做个点钞动作:“让他把屁股坐歪点,将款子多拨点给荞叶庄。”
“既然是扶贫款子,他不会乱开口子的,该我们的,自然少不了一分一厘。”栋木从簸箕里挑出一把色泽晶莹的金银花嗅了嗅。
“你怎么知道他少给了你,而多给了人家了?你根本不清楚具体数目,清楚又怎样呢?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活动活动,使点特殊手段,和气生财嘛!”乔乐冒极力怂恿。
栋木仍然挑选着簸箕里晾干的上好的金银花,嘴上不作声了,心里却好象后悔没让多子当那个副指挥长,不然荞叶庄脱贫大有希望啊!乔乐冒好象一点也沉不住气,性急地说:“栋木,为了落叶庄的利益,你就拉下一次脸吧!”
栋木懊恼地:“支书我都让人当了,村里的事,我说过从此不再插手,别忘了我们当年的君子协议。”
乔乐冒低沉着声音说:“我记得这些年,我不是再没为难阿棠吗?你要知道,我曾经有多少次徘徊在阿棠的屋外,阻档我去的不是篱笆围墙,而是我们口头上的君子协议!”
栋木说:“别提过去的事了。扶贫款子的事,我试试吧,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栋木,冒哥不会让你个人吃亏的,这点活动经费,你拿着。”乔乐冒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塞到栋木手上。烟盒口,露出几张百元大炒的边缘。
果然没几天,肖仕贵带着两名镇上人,拎着写有“农村信用”字样的公文包专往荞叶庄的泥巴屋拱进拱出,他们实地考察贫穷来了。身后跟着一群爱凑热闹的女人们,都穿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栋木却特地打着赤脚,跺着脚向女人们低吼:“散开!该做什么事就去做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做了,该做的都做了。”水秀穿件混纺棉绸大朵红花衬衣。
肖仕贵窥视着女人们,皮笑内不笑:“屋旧了点,可身上新,大家并不穷嘛!”
“穷啊!穷啊!”栋木一个劲地叫穷。“女人们爱俏,从鸡婆屁股里抠几个紧巴巴的钱添衣服。就说水秀吧,是荞叶庄有名的媒婆呀,不穿好点,能说得动人吗?”突然他“哎哟”一声,蹲着脚趾头,说:“没鞋穿,脚趾给尖石头戳破了。”
“栋木你的家底我还不清楚?别打赤脚在我面前装穷叫苦啦。我知道你这样做也是为了荞叶庄,可我们这次扶贫,不仅要看这家里是不是真穷,还要看人是否懒做,否则就是秧田里的湿泥巴,扶不上墙壁的呀,哈、哈、哈!”肖仕贵话中有话。
栋木豁出去了,趁大伙儿没注意敏捷往肖仕贵的上衣荷包里塞进一包“烟”。肖仕贵一下看出了其中藏有的玄机,紧盯着栋木,眼里闪过一丝贪婪:“栋木,你让大家放心吧。”征田购地的钱和扶贫款子我都不会少给的,而且很快就会送到你们手里。他似乎失去了往泥巴屋里拱进拱出的兴趣,和镇上人立马沿河道走着向镇上去了。栋木瞧着肖仕贵一行远去的身影,摇摇头,暗自庆幸没让多子回来当副指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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