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铺开稿纸说:“爸,妈,你们慢点说,我好写工整一点。你们说,先写什么好。”
栀子干咳一声:“梅子先问木槿姐是不是怀孕了?”她佝偻着背趴在女儿左边。
“还是先问问他们农忙时节可不可以回来?”栋木腰板挺直地坐在右旁:“家里需要劳力,田和地我们可不想少种一分一厘呀,荒废了多可惜。”
“究竟先问哪件事嘛,思想要统一!”梅子左右看看。
栋木说:“梅子,还是别问这些,先告诉他们家里的事吧。第一,先说说家里几个人的情况,特别是你妈的身体,让他们不用担心。第二是搞春耕生产的钱借到了,让他们放心。第三,猪仔长得体肥腰壮,连同母猪都写上……最后仍是那句老话,钱不好挣就回来,别在外面硬撑着。”
梅子打断说:“哥哥和嫂子才出去半个月,哪有这么多话要写呀,啰嗦!妈还是你说,说点精辟的!”
栀子说:“你嫂子肯定怀孕了,叫她回来吧。”
梅子手中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栋木点燃竹节烟斗吧唧唧吧着说:“半个月后,我们就收到回信了。”
结果栋木等了二十多天,都没收到回信。于是他抽空跑了一趟镇上邮电所,正碰上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在分栋信件。他趴在柜台自我介绍说:“闺女,我叫梁栋木,荞叶庄村的,请帮我看看有没有我的信?营业员随手翻了翻说,没有,栋木纳闷地问:“怎么回事呢?还没有回信?都有二十多天了,早该有回信了。”营业员耐着性子说:“大叔,有信来,我们会有邮递员送到你的家里或者所在地,不用你来跑腿的,你就放心吧。”栋木着急地说:“我知道,我只是心里急呀。”
他在邮电所附近的书店买了一份《中国地图》,回到家里挂在了床头的墙上,并且用铅笔标出广东省份的版图,又特地在深训点了个大黑点。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是睡前还是醒来后,他总要深情地注视深圳一番,就好象注视他的儿子儿媳妇一样。
几场春雨的滋润,公路两旁的梧桐树更显得苍翠欲滴。一辆白底蓝条客车在莲花坳小站的十字路口停下。车门打开,第一个下车的竟是木槿,提着那只红花格子皮箱。一低头,看到湘水,看到渡口,脚下便生风了,鬼崽岭上绿波翻滚,走在青石古道上,仿佛是踏浪而行。一踏进篱门,她激动地喊着爸妈。
栀子西屋答应着,见是木槿,好象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高兴中又带责怪的口气说:“你爸一大早又去镇上寄信了,你们怎么不回信呀?给人都急死了。”
“我早就打算回来,所以没回信。”木槿从箱子里拿出一包口服液,关怀地说:“妈,我给你买了,古汉养生精口服液,对你的病有好处呢!”
“你放在桌上,”栀子问:“多子在那里还好吧?
“我水土不服才回来的,他在那里蛮好。”木槿从桌面上探过身子去开窗户,穿一件紧身高领红毛衣和一条蓝牛仔裤,胸脯和屁股包得紧紧的,胸脯和屁股看起来比以前大许多。
怀崽的女人才长胸脯和屁股呢,栀子暗地里一喜,美滋滋地问:“木槿,你是不是没去打工之前就怀孕了?看你这身子跟怀崽三个月的样子差不多啊!”
“没有啊,我穿了紧身衣裤嘛。”木槿不自在地扭扭身子,打开窗户,开心地问:“妈,猪仔马上出栏了吧?”
“本来你爸联系好人家买它们了,连同母猪一起要呢。当然你现在回来了,不卖了。”栀子受到某种打击似的抬不起头来,勾着脑壳细声细气说,但她的眼梢不时地扫一下儿媳妇的肚子。
“妈,我扶你到院子里晒晒大好的春阳,屋里头潮湿,还有肥肉霉味。”木槿扶婆婆下了床,一步步挪到屋外面,对搬出高脚椅让她靠着墙根坐下。安顿好婆婆,木槿从厨房里提了满满的一大桶潲倒进石槽,猪仔,“啵啵啵”吃得欢快。她又跳进猪栏,找到那把旧木梳给母猪身上的毛梳得一丝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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