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木爬起床拉开门,他看见梅子站在篱笆门口,目送着柏榛消失在柠檬月色里;又合好篱门,轻手轻脚走到她的小横屋前,掏出一串哐当作响的钥匙。他走近女儿,没好气地说:“怎么又这样晚?这一次是补课还是家访?”
梅子平静地说:“家访,顺路去了柏榛家玩,让他做我的第一读者嘛。”
栋木警告:“女孩子要有点分寸。你的分寸就是和他做一般的朋友,当然最好不要再跟他往来。梅子,你应有比他更好的第一读者。只有这样,你写诗才会有进步?”
梅子敷衍的回答:“知道了,早点休息吧。”迅速打开房门闪进了屋里。
栋木回到西屋,也给门关了,重新爬上床,正要躺下,却听见栀子说:“栋木,梅子有意和柏榛对象,不要反对,柏榛吃苦耐劳,忠厚老实,又体贴人,梅子嫁给他,是造化,是福气!还有香椿,多好的一个母亲,梅子能做她的儿媳妇,更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
栋木深沉地说:“他们母子为人好,这个我知道。可我盼着梅子能有所作为,嫁给柏榛,以后还有什么出息?他再好,也是个握锄头把的种田命运,跟着他将来根本没什么前途!梅子有才有貌有工作,找个国家干部或者正式老师,跳出农门还是难事?”
“别把自己的人看得太高,梅子不过是作文得几个奖,也不过代代课而已,能有什么光宗耀祖,现在又怎样出息了吗?”栀子顿了许久,歇着一大口气后又说:“知女莫若母,自己的女儿,我懂她?嫁给柏榛托付终身,就是最好的前途。”
栋木叹息一声:“哎,你说的有些道理,顺其自然吧。”
为了照顾渡口生意,栋木选择了渡口边一块留有蓄水的湿田,作为制作泥坯砖的基地。每天天还没大亮,他就扛着铁锹和制做泥坯砖的木模子到了田里。铁锹下去,又提起来,又湿又粘的泥土,被装进木模子并且满上,用脚底板轻轻踏平与模边缘一样整齐即可,再取出模子,去制做另一块泥坯砖。有时他带上一只木桶从河里盛满水,如果遇到泥土的湿度和粘性不够,就泼些水。三天的起早摸黑,田里陈列了足有二三千块泥坯砖了。待砖稍些干硬,木槿立即给码成墙垛,要是暴风雨来临,盖上油毛毡就不怕了。
那天,渡口的堤坝上,一堆人在玩扑克。满根甩出几张牌,扬脸问栋木:“栋叔,那个肖镇长是不是不再来了?”
木模沾满了湿泥巴,栋木从桶里戽水洗着说:“他在我们村的扶贫挂点已经结束。听说,马上要高升到别的镇当镇长,哪里还有心思再来我们这个穷山沟啊!”
蒋大毛委屈地:“可他负责的水库工程还没完,堤坝修成这样子,还有拖欠大伙的工钱,谁来管呢?”
栋木无奈地:“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满根恨恨地:“不搞了?我们这就把水渠平整了,重新种庄稼!既然没有受益,总不能反受其害,给田地占了”。
栋木急急地:“别胡来,先问问冒哥吧,看他怎么说。”
“问他等于白问,这些人我算是看透了,你不给他来硬的,猴年马月都不会有个交待。田没了,地荒了,工钱又不给,还让不让人活?不行,我们这就找刘镇长说理去。问题不解决,谁也不许回来,谁回来谁他妈就是龟孙子!”大毛这么一说,他儿子满根跟着起哄:“栋叔,你是小组长,带个头呀。”
栋木铲几锹湿泥土装进模子里,说:“要我去,我只带两个代表去镇里,否则就不去!这么多人去闹事,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激化矛盾。”
大毛哼了一声,拉长脸说:“我们不是去闹事,是去讨个理!咱丑话说在前头,谁不去,讨来的工钱,可就没谁的份啦!”这招一使出大家都纷纷表示,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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