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只准寄放书箱,却拒绝留下不干净的人。阳婉依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到了鬼崽岭脚,仍然是那处僻静的薄荷草丛,她捂着肚子缓缓躺下,顺利地产下一个女婴。婴儿哭声中,阳婉依抚摸着粉红肩胛上的黑色胎记犹豫好久,才解下青布外套将婴儿包好,并塞入一张早准备好的字条,望望周围无人,然后抱着婴儿朝湘水渡口走去。为了阿婆和阳家的声誉,也为了全力以赴继承阿婆留下的女书,她忍痛割爱地给孩子丢在空悠的渡船上,又匆匆离去。
婴儿的啼哭从船上传出去。篱笆院子的青石屋里走出栋木的身影,发现自己的渡船上有一个婴儿,他大吃一惊,几步晃荡过去,抱起婴儿,又发现青布外套里的纸条,一看就知道婴儿是被遗弃的。自然想知道是谁遗弃了的,四下张望,一片苍茫中不见人影。责无旁贷地栋木怀抱着婴儿回了青石屋。阳婉依隐身于薄荷草丛,望着栋木的背影,捂着嘴,泪流满面。
故事说到这里,栋木急不可待地插话问:“婉依,你说的那个知青是不是姓沈?他提包袱回城那天,是不是被蛇咬了?他现在是潇州县委书记啊!”他仔细打量着阳婉依,用肯定的语气说:“没错,就是你!沈兄弟被蛇咬了,就是你喊救命,他才得救的。其实,我早就觉得你面熟,只因你戴了黑头巾,我不敢肯定,再加上你的冷漠态度,我更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了。但我也想过,你或许有隐衷而不堪回首那过去,所以变了个人似的。”
阳婉依淡然地答:“我曾经爱过的那个知青,在我心里已经死去,现任潇州县委书记更不是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是松青,他参军后在对越自卫还击战,凉山战役中光荣牺牲。”她用手一指石像:“栋木兄,你看,那就是他,他旁的那位是我阿婆,还有我的父母亲,以及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栋木受到惊吓般地喃喃自语:“这么说,杏花的亲生父亲是县委书记沈含之!”
阳婉依激动地叫出来:“杏花?我的孩子叫杏花,是阿棠家的女儿吗?”
栋木紧张地:“婉依,你可别和杏花相认啊,相认了,杏花肯定会跟你这个生母走的。如果这样,就对阿棠太不公平了,她和你一样,也是个可怜的人,你不是留下字条,说今生今世不来认女儿吗?”他问话的语气显得特别重,很含有责怪的意思。
“我知道。正是因为遵守诺言这些年在鬼崽岭刻了数百个石人石像和石碑,以及女书文字,我始终是以这样的方式悄悄地关注女儿。今天梅子跳水库被我撞见给救上来,我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对象。情急之下,才跟你说这件事,因为我太想知道被自己抛弃的女儿究竟是不是梅子。当然,不管是不是梅子,即使她作为你的女儿跳水寻短见,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也应该跟你说说,更何况你是我的大恩人。”阳婉依娓娓道来的语气已经平静如水。
“我希望你以后继续遵守诺言!”栋木显得严肃地说。
“我会这样做的。但是,栋木兄,关于杏花的亲生父母,尤其她的父亲是谁,我也是要求你不要与人说。当初,沈含之的命虽然是你们三个人救的,但那两个兄弟对我没有多深的印象。再加上我这些年的乔装改扮,他们是不会把我和当年的沈含之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应该还是象以前那样安分守己地生活,谁也不要破坏谁的平静,谁也不要打扰谁的幸福,谁也不要拿沈含之的事贪蝇头利禄,蜗角功名。这样,不但你,于我,而且对阿棠和杏花,都大有好处。”阳婉依非常通情达理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