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沈含之县委书记这张护身符,栀子用了最好的药,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帮她治疗,但她仍没有闯过鬼门关。
那是个阴霾密布的上午,一阵阵冷风带着低沉的雾气冲进栋木的店子里,透出一股阴森。
无可奈何花落去!栋木和梅子头顶白绸,臂缠黑布,一脸悲伤地跪在栀子的灵位前,哭得撼天动地。
其上放着一只红檀木匣子。木槿和阿棠陪伴在父女俩左右,两个人都戚然悲色,画师在旁边拿着栀子的照片照着画遗像。许多人闻讯赶来,大毛婆娘赤着脚从田里奔来,腿肚上还粘着几片田字叶,她竟然嘀咕着问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水秀给婆婆悄悄拉到一旁,低声说:
“妈,你老人家晓不得什么,就莫乱讲话,栀子婶去世了,在城里火化的,红檀木匣子是她的骨灰盒。”
大毛婆娘扯起衣袖擦着眼角,哽咽着声音说:“造孽哟,生时被病磨,死了还被烧成灰,就那么一个小盒子打发了,连具棺材也没有。”
水秀却是愤愤不平地列数多子的罪状:“这些倒算了,城里人那么有钱,还不是这个下场!只不过栀子婶住院一月余,养个儿子没回来瞧她一眼,电话打了几十个都不回来,真造孽呀。一年土,二年洋,三年四年不认爹和娘,多子就是这样的人!”
而阿义女人在马路上逢人就讲:“我说过呢,家里挨着卫生院就是背时,这不,卫生院还未动工兴建,我的话就应验了吧。”
但是没有人对阿义女人的未卜先知感兴趣,他们都带了同情的目光去看那只红檀木匣子,都有一种人生不过如此的感慨。
红檀木匣子在家里放了三天,多子仍没回来,只好草草地殡葬。哀乐声中,栋木将红檀木匣子装进大瓷坛子里,大毛父子和几个人抬着上山了。梅子捧着栀子的遗像,在最前头一步三跪,哭成了泪人。栋木也是泪流满面,仍要跑前跑后主事。突然梅子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栋木叫阿棠和木槿背她回去,他自己拿过梅子千里的遗像走在了最前头。
掌灯时分,梅子仍然昏迷不醒。栋木从镇上请来杨院长后,整个下午寸步不离守着梅子的阿棠和木槿,这才一同回去了。而香椿就近,栋木便叫来了她。杨院长拉拉床头的吊针管,输上一瓶生理盐水,栋木谨慎地问,无大碍吧?杨院长告诉他没事,梅子是因为悲伤过度才昏迷,很快就会好的。这一晚,香椿守着梅子一夜未眠。到了翌日清晨,梅子醒来,翕动着两片焦干的嘴唇,喃喃呓语般地喊着妈,妈……香椿柔柔地呼唤着梅子:
“梅子,你好点了吗?”她抚摸着梅子的脸颊,眼睛湿润了。栋木端来一碗绿豆稀饭,他耽误太多的睡眠,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香椿接过稀饭,耐心地劝着梅子喝下。
“不!我要去看我妈!”梅子如梦初醒般记起来怎么一回事了,泣不成声地说道。
“趁热给稀饭喝了,呆会儿带你去,你现在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总不能要背着去。”香椿手中拿着的白瓷匙不时碰着青瓷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唤醒了梅子的饥饿感,她努力坐起来,整个身子软得像一团棉花。喝下一口一口的稀饭,滚下一颗一颗的泪珠。栋木赶紧拿了一块毛巾帕,帮女儿拭去脸上的泪水。
杨院长从隔壁进来,将桌上的听诊器、消毒包装进出诊箱,扫了一眼桌上一大堆书刊报纸及稿子,嘴角浮上一丝嘲笑,然后漫不经心地关照一句:
“注意休息。”栋木抢过他手里的出诊箱背上,送着他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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