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主任一行直接去门诊部三楼内镜科,马丽梅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门诊一楼大厅接上妈妈。
将赵亚茹在诊床上安置后,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女医生将两张单子交给马丽梅,一张电子食管镜检查单,一张异物取出治疗单,嘱咐她去划价交费。
两项共计1460元。
马丽梅钱包里只有500块,她先打了个电话,家里没人接;给舅舅打电话,关机。
马丽梅急得要撞墙,只得返回内镜科,想跟高主任通融,先治疗后交钱。
迎面就被女医生问:“交好费了?”
“没有。”
“那还不快去?在这里愣着干嘛?”
“我……”
马丽梅完全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窘迫,从门缝里看,高主任正举着一根长长的尖端噼噼啪啪闪着火花的橡胶管,要送入赵亚茹的口腔内。
马丽梅跑到楼梯处,再次掏出手机,给刘忆红打电话。
刘忆红没有接电话,而是发回一条短信,“周雅兰在发飙,不敢接电话,有什么事待会说。”
马丽梅想去取钱,又不敢擅自离去,分身乏术,几乎要难为死,正在这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是井田,马丽梅眼含泪花,几乎是哽咽着问:“你,你能借给我点钱吗?”
井田瞥见马丽梅手里的化验单,马上明白了,打开自己的钱包,抽出所有的钞票递过去,“都在这里,要是不够,我再去取。”
马丽梅若获至宝,一溜烟跑到交费处,井田一直跟在她后面。
内镜科的主任是个白皙矮小的中年人,他很不耐烦地夺过马丽梅手里的单据,撕下存根,又开出一张单子,“快,再去交费,病人需要做食管扩张术。”
这个名词,马丽梅闻所未闻,有点懵,井田接过单子,“我来,你在这里看看情况。”
“大夫,为什么要做食管扩张术?”
“病人食管狭窄,就得做扩张术。”
“那前两个单子又是干什么的?”
内镜科主任大概没有遇到过像马丽梅这样赋予科学探索精神的病人家属,他不耐烦地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不下电子镜,怎么知道食管内的情况?不知道情况怎么确定做哪种手术?你不必疑神疑鬼,到哪里都要这么治!你不信,就开车去北京,没车,坐火车,去301,是这么治;坐飞机去上海,也是这么治,出国去治,也一样!”
医生的态度激怒了马丽梅,她铁青着脸,义正言辞,不卑不亢,双眼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内镜科主任,声音朗朗,故意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
“这位大夫,你不必冷嘲热讽,谁也不是傻子,听不出你的话作料?!我想知道,我作为病人家属,有没有权力知道这些?能不能问?请你当着你的学生和下属的面,请你亲口告诉我。”
内镜科主任被问得哑口无言,脸红得一塌糊涂,在场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怔怔地望了马丽梅半天。
这一切都被井田听到,马丽梅教训人的样子看上去无比高贵,凌然不可侵犯,从这个朴素身体里迸发出的力量令他刮目相看。
手术只用了半小时便结束,马丽梅被允许进入诊室。赵亚茹的喉咙在治疗过程中被器械磨破,一口口地咳出脓血和粘痰,马丽梅都用卫生纸接住,包好,扔进床边的垃圾桶。
医生催促她们离开。
马丽梅低头帮妈妈穿鞋时,听见高主任叫,“井田,怎么是你?!”
“高主任你是大忙人,我无事不敢登三宝殿,呵呵!”
听得出,井田和高主任有某种熟络的关系。
马丽梅没有多想,半扶半背,把妈妈带离诊室,那里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橡胶管纵横交错,怎么看怎么像蜘蛛洞,令人毛骨悚然。
高主任对马丽梅的致谢不以为然,只忙着招呼井田去吃饭。
井田说:“行,你等我一会,去送个人,很快就到。”
他冲马丽梅点点头,径直冲下楼去,高主任纳罕地看看马丽梅,又看看赵亚茹,笑了笑。
一路无话,三个人都沉默。下车后,马丽梅对井田说:“下次还你钱。”
井田笑了笑,扬长而去。
赵亚茹在床上躺着,饿得头昏眼花,饥肠辘辘,但高主任交代过,食管扩张术后四小时才允许进半流食。
马丽梅在厨房熬小米粥,还蒸了鸡蛋羹,没放水,加牛奶,调匀,蒸出来又香又软又嫩又滑。
四小时,一分不少,马丽梅才给妈妈喝下几小口清水,然后才端来准备好的食物。
这回赵亚茹吃得很顺畅。
刚放下饭碗,赵亚茹冷不丁地问:“送咱们回来的人是谁啊?”
“一个朋友。”
“我怎么没有听说你有医生朋友?”
“刚认识不久。”
赵亚茹满面狐疑,顿了顿,又问:“他是什么科的?”
“肛肠科。”
赵亚茹问得紧,马丽梅只得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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