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田邀请马丽梅一起吃晚饭,马丽梅马上婉拒,井田好像猜透了马丽梅的心思,“我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
马丽梅没说话,井田又自言自语道:“一个人吃饭很难为情,孤家寡人,好像人品很坏似的,呵呵。”
没有理由再拒绝了,马丽梅只好答应,和井田一起驱车来到城市东北角的烤肉店。
地点是马丽梅选的,她以为这个略显偏僻的地段,断然不会遇上自己的熟人。
井田很满意,他喜欢这家的烤肉和黑啤酒。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脖子上系着红丝巾牛仔打扮的侍者递上菜单,殷勤地笑着。
两个人大快朵颐,咀嚼得很猖狂,好像在复仇似的。
“你吃东西时的样子很解恨。”井田拿马丽梅开玩笑。
马丽梅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一句,“你也像翻身农民攥着地契。”
边吃边笑。
这一幕被赵亚茹尽收眼底。
马丽梅并不知道,妈妈赵亚茹今天一个人去看表弟赵文凯的新房了。
作为唯一的侄子,赵文凯在姑姑赵亚茹的心目中拥有的地位并不亚于马丽梅。赵亚军两口子年轻的时候闹别扭,赵文凯长期住在姑姑家,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赵亚茹操持,和赵亚茹亲如母子。
一听说赵文凯要结婚的消息,赵亚茹再也坐不住了,执意要去赵文凯的新房瞧瞧。她没有等赵亚军来接,自己坐公交车过去。
赵亚茹看到了侄子赵文凯,也看到了未来的侄媳妇姚嘉嘉。
说实话,赵亚茹对这个小姑娘并不满意。
姚嘉嘉比赵文凯大三岁不说,身材也太差,打眼一看,不足一米六,瘦得像一把柴火,顶着一头稀疏干枯的小黄毛,怎么看怎么像山沟里跑出来的童养媳。
五官平庸的她站在赵文凯身边,怎么看都不大搭配。赵文凯有着和赵亚军、赵亚茹一样很深的五官轮廓,高眉骨,大眼睛,双眼皮,高身量,还有一样的微微卷曲的浓密黑发。
马丽梅长得并不像赵亚茹,几乎完全相反——修长的眉,单眼皮,小嘴,和马丽梅的奶奶神似,但身材完全遗传了母亲家族的特点,挺拔苗条。
赵亚茹曾经嘱咐马丽梅和赵文凯,她对他俩未来对象的唯一要求就是“高”,她不喜欢身材娇小的人,无论男人或女人。
赵亚茹对卢少川很满意,对姚嘉嘉很不满意。
姚嘉嘉说话时用鼻子哼哈,看见赵亚茹时也不大会说话,赵亚茹心里不满意,嘴上却说好,侄子喜欢的就是她喜欢的。
赵亚军不在,张风华忙里忙外,张罗着工人把新家具搬进来。赵亚茹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坐了一会就想走,张风华送她出门时,大模大样地笑,“大姐啊,文凯要结婚了,我也快熬出头了,说起来算是个高兴的事,可是……唉,娶媳妇可不是说着玩的,花钱跟流水一样……我也不是哭穷,只是这媳妇要的东西实在太多,让我一时还有点招架不住,呵呵。”
话里有话,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赵亚茹脸皮臊得慌,搭讪着离开,在公交车上就打定主意,先想法借点钱还给弟弟,可又去哪里借呢?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而已。
赵亚茹是个要强的女人,借钱这事,比打她的脸还难受,她张不开嘴。凭着多年来靠着苦熬苦挣,从来没有向人手心朝上,谁知这一场大病,把所有的心气都磨没了。
倒了一班车,正赶上下班,车上挤得满满当当,没人给她这个衰老的女人让座。
赵亚茹脚下发软,心里很不平,低头对着“老弱病残孕”专座上的学生模样的女孩说:“姑娘,给我坐一会,行吗?我是病人。”
对方冷冷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赵亚茹又说了一遍,那姑娘很不耐烦地说:“有病还这个点儿出来?不知道下班高峰期吗?就烦你们这样的,有病就了不起啊?上车的时候跟黄继光堵抢眼似的,上来就装病西施,让座是情分,不让是本份,没见过要的!”
周遭一片哗然,有个老大爷看不下去了,“我说着闺女,你家里没家大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姑娘照旧眼波一横,白眼一翻,不予理会,戴上了耳机。
赵亚茹气得直哆嗦,远远地走开,车到站,赌气下去了。
一抬眼,看到路边餐厅的透明玻璃窗内,马丽梅正和一个陌生而体面的男人谈笑风生。
再一看,那男人并不陌生,正是上次送自己回家的所谓肛肠科医生。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赵亚茹一跺脚,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马丽梅还没有起床,赵亚茹就敲门。
趁着马丽梅去洗漱的时间,赵亚茹偷偷翻开女儿的包,从润唇膏、面巾纸、通讯录和钥匙之间,翻出一张纸,打开来看,越看越气。
一张妇科检查单,上面写着“滴虫性***炎”几个字,对赵亚茹而已,这几个字丝毫不亚于当初“癌”字对她的冲击。
身为一个过来人,赵亚茹知道,这种病意味着什么。
姑爷卢少川不在身边,女儿马丽梅究竟做了些什么?
突然天昏地暗,赵亚茹倒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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