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少川忽然回家了,事先并没有告知马丽梅。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马丽梅倒在沙发上,宿醉未醒,一屋子酸臭的酒气。
昨晚三个女人把马丽梅家里仅有的酒都喝光,包括厨房做菜的料酒。后来她们都吐了。
周雅兰醒来后,悄悄离开。卫飒第二个走掉,都没有叫醒马丽梅。
卢少川居高临下地盯着妻子,她在酣睡中依旧眉头紧蹙,眼皮偶尔***一下,一线白眼珠在下面缓缓滚动了一轮。她好像在做一个令她揪心的梦。马丽梅十天有九天要做梦,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和梦魇,这个倔强的女人在梦里也无法轻松,卢少川对此非常了解。
卢少川找到抹布,跪在地上,一点点地擦洗呕吐物,收走横七竖八的酒瓶、饮料罐以及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把盘碟都洗干净,摆在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他想洗个澡,衣橱门在被拉开的一瞬间,数不清的小大衣物纷纷挤出来,有异物砸到他的脚面。
这么凌乱的衣橱,在二人共同生活的6年里是绝无仅有的。
卢少川怀着异样的猜度挨个拣去衣物,叠放整齐,最后露出来的就是一个盒子,上面还绑着蓝色的丝带。
于是,卢少川就解开了丝带,把那高跟鞋握在手掌中,眼珠不错地端详了好久。
这个牌子的鞋不便宜,卢少川在鲁曼的脚上见过,当时鲁曼眼波一横小嘴一撇,说这鞋能顶得上他两个月工资。
鞋盒子里面还有一张卡片,浅蓝色,男人的笔迹,看样子硬笔书法有几分功底,但远远不能和自己相比。
马丽梅忽然醒来,灵长类动物的本能让她感到有陌生的气息在附近徘徊,翻身起来寻找,看到卢少川垂着头坐在床边抽烟,身边敞开口的盒子里的是井田送的那双高跟鞋。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马丽梅冲口而出,觉得不妥,改口又问:“你回来办什么事吗?”
井田点点头,“你……喝酒了?”
“昨晚和我们周校长,还有卫飒在一起,随便吃了个饭。”
“哦。”卢少川轻声答应着。
马丽梅猛地想起从前无数次对丈夫抱怨周雅兰是母老虎,他会相信自己和她在一起吗?急忙回首向客厅茶几上望去,昨晚那里摆着三双筷子,可是现在踪迹全无,再也没什么可以证明自己并未说谎,于是她好像偷情心虚的妻子似的,讷讷道:“你,回来很久了?”
“看你睡着,没叫你。”
卢少川叹息一声,眼神不由自主地又掠过在高跟鞋。
马丽梅马上答道:“学生家长送给我的。”
“哦?”
“我帮着他找孩子,他就送我一双鞋,其实我也觉得不合适,但……拒绝不了。”
“孩子怎么了?”
“父母离异,孩子心里有意见,想不开,就跑出去玩。”
“孩子判给谁了?”
“当然是妈妈。”
马丽梅说完,一下子瞥到卡片上的落款,“井田”,怎么看也不像女人的名字,心里又一惊。为了圆上这个谎,她不得不继续下一个谎言,“孩子的妈妈,名字挺特别的,对吧?”
卢少川无声地笑,“你们学生家长挺有钱的,这个牌子不便宜。”
马丽梅反问:“你什么时候对女鞋品牌这么有研究了?”
卢少川一怔,也自觉失言,只好辩解:“看单位女同事穿过,她浑身名牌,动辄就上千。”
马丽梅心里追问道:“你说的这个女同事,是鲁曼吧?”
卢少川在心里也追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谎骗我井田是女人?他怎么知道你穿37码的鞋?”
胸中波涛汹涌,却心有灵犀,都不说破,都自觉地把话题岔开。
卢少川在家里呆了两天,周一去市里办事,下午就回肖家镇去了。
在这两天里,夫妇二人从前的矛盾彷佛烟消云散,二人说话客气,温和,周全,颇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
晚上睡觉时,马丽梅没有要求卢少川和自己睡一起,卢少川也没有坚持,自己把被子抱到书房去。
两人都没睡着,在各自的床上小心地辗转反侧,生怕对方听到什么动静。
说是两天,掐手指一算,还不够36个小时。
卢少川回去之后,问鲁曼什么样的男人会送女人鞋子,鲁曼说鞋子是最难送的礼物,除非这个男人对她很上心,懂得她的脚的尺寸。
卢少川沉默了半天,脸色愈发阴沉,鲁曼看出来异样,撒娇似的说:“我天天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你什么时候送我一双鞋?”
卢少川勉强地笑着,“鉴于咱们这里的地理位置环境,我送你一双解放牌军鞋,但你这80后小姑娘,未必肯收。”
鲁曼撅嘴:“小气鬼。你敢送我就敢穿,告诉你,我是36号的脚,你给我记住了!”
鲁曼说完,小脸像桃花似的,忽然变得绯红,眼睛更亮,长睫毛一闪一闪地望向卢少川,卢少川躲闪不及,被鲁曼把自己的慌乱看了个够。
鲁曼看了一会,大笑起来,“老卢,看把你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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