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如今才知道,我活在世上有多孤独。遇见她前,我是个多开朗的男孩!陷入爱里后,就远离了朋友。没有朋友,没有注意到周围四季的变换,想一想在人世,又是什么让我沉浸在孤单的幸福这么久?如果有朋友,他是否如巍峨青山,还是满是酒肆美景的温暖港湾?让我依靠,听我倾吐。昨夜我竟然梦见我父亲醉酒的模样,用竹板轻击我,苛刻里带着仁慈,我多渴望再次在他那温暖的目光融化,做一个撒娇的孩童。——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疲惫地回到果园,父亲已经睡了,隔着十几米的院子还能听见他的呼噜。我独自逛着夜色的果园,像个塑料袋飘荡。月光凄凉,洒在弓起背的苍穹巨树上,像开出了许多的银色小花,却留给小径无穷尽的黑白蔓延。湖底泛光的是陆离的贝壳,明亮使我渴望沉睡。花火穿过乳白色的水的临界面,又像被击落的天体落回冰冷河床。巨大的黑鸟在空中掠过,利爪划过水面成梭形的波痕,巨浪像鱼雷一样追逐那巨鸟的身影。深夜咄咄逼人的平静。一切都没有声音,不管那翅膀震得有多用力,我喘的多用力。一切都如此陌生。我在山门边遇到了半人马咯戎。
“您还好吗?”他把蹄子踢到了半空,亲热地问。
我觉得果园里的人亲近啊!不论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不伤害我。
“还不赖。”我疲倦应着。
“您看,您可变坏了,学会说谎了。”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
“是的。”我也无力再隐瞒,“你是对的,我想一切都是假的。”
“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半人马说。
“我输了,恐怕活不成了。”
“您为什么把事情看得这么严重呢?”
“你不会懂的。”我摆手说。
最近我与王姑娘之间发生的事,说真的,说给谁听都不会明白!我现在最希望他能给我一些安慰,因为我如此虚弱。
“我压根就没去过她家,对吗?那伞,与两团空气,以及王姑娘与我的表白,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他面露理解的平静:“是的,你想想,你的眼睛甚至看得见精灵,何况那些人?再说,你一直没提那天你是怎么去的?”
“跟着那伞走啊。”
“她家在哪呢?”
“另一个镇上。”我解释说。
“这么说,您是步行到另一个镇上咯?”
遭人如此一问,我突然哑口。没错,我怎么可能步行去哪里呢!最近的镇离这儿都有三公里!哎哟!莫非那天我是坐车去的?我指着山下的公交车,它们有些身躯像城堡,轮胎却像南瓜饼,挪完一步要三个礼拜;另一些躯体如螳螂,轮子又像“皇后”号的巨大转盘,遍体都是复杂的肌腱与铁链,挪一步也要三个礼拜。
我径自摇头叹气。“你是对的,我根本就没去过!”
被人拒绝的滋味不好受,幸好还有朋友的理解。我只好假装同意半人马的说法,但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我明白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罢了。日子被冲刷,思想被折磨,与王姑娘的淡漠加深,我被重新推回到最初的那个谜,它我的体内扯蛋搞鬼:为什么我与这个女的不能心平气合地坐下来谈谈,为什么那伞下没人?为什么我一直看不见她家里的人?为什么那屋子里,与我交谈的是影子与碟子!
这该死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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