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奇吉亚岛日照良好,雨季短暂而急促。巨石山立在岛的南面,地面茫茫,长年的滩岩平滑如镜子,像一面黑色陨石。每天清晨,智者普罗米修斯在海浪声中醒来,吸几口云彩,再统统吐出来,当是洗漱。远处有几头牦牛在飞奔,在过去的两周的极夜里,它们除了吃草就是***,如今已经表现出极度的不耐烦,用牛角相互顶撞着,不时还转过脸来看向这边。突来的阳光使牛们目旋,它们对这个新客人产生了误会,纷纷朝这边冲来。
“去去!”普罗米修斯说,“去告诉宙斯,我不会认输的!看看人们,支持谁多些!”
那些牦牛就乖乖地跑开了。
被缚的普先生与奥德修斯一样,不喜欢上杂志封面,但行为艺术界对他们俩的评价却很高,他们一个穿一片树叶,另一个则简洁到只穿一条铁链,两人都曾以绝妙的静止姿势地度过了他们的孤岛生涯。
我盘旋在海面,将金箭丢在山颠。
“瞧啊!”普罗米修斯说,“终于有人来对付我了!”
“我的确是来对付你的,但我敬佩你,就像敬佩我生命中所有的哲人,在我眼里,你不单是个哲人,还是一个斗士。”
普先生却不客气,单刀直入地问:“说说你的困惑吧。”
我歇在石头上,摇着脑袋:“不,在此之前,我想先见见卡吕普索,您知道,我千辛万苦来这里,到了后,反倒没有什么心急了。”
“卡吕普索?”他惊讶地说。
我觉得他在卖关子。“难道您不认识她吗?”
“我认识,大海的女神嘛,以前在众神的聚会上我与她见过,那是位美丽的仙子,她追求过我,我也答应了。”
“什么?”我惊讶地说。“她追求过你?而且你答应了?”
“千真万确,这事发生在好几年前了。”
“那她为什么对人说,她一直在等一个叫普罗米修斯的男人?”
“我可没听说。”他耸着肩膀,扬起俏皮性感的嘴唇。
我点头,是的,他没听说,我可听说了!我要先找她问个清楚!
“我要先向您告辞了。”我对他说。
“那我们的事情,何时开始?”
“我从她那回来,就来问你关于的我的困惑。”
“之后,就开始宙斯对我的惩罚,对吗?”
“是的,希望您见谅。”
我告别了普罗米修斯,来到了卡吕普索居住的山洞。孤岛的秋明已经换作了冬懒,洞口的紫兰又添了半黄,洞中冒着白色的浓烟。
“累傻了吧?” 卡吕普索冲我笑。
“恩。”
“那个,普罗米修斯,还是不肯向众神妥协吗?”
“是的,”
我尴尬地说,他的骄傲客观上造成了这位海之女神与他的分离,他不管他对她有无思念,卡吕普索的寂寞一定是真实的。
“他应该还沉浸在那英雄行为的自足中呢!”
卡吕普索惨淡笑着,又不肯泄漏她的失望,于是笑容很酷,凉如天边最远的那个星。我同情她的遭遇,总是认为平淡更适合她,起伏的人生压于这么不幸女子身上,就显得不公正。
“谁说的?他热情着呢,明天就会和你一样,无耻地闯进来,可爱的心扉,嘿嘿。”
“我要向你表达感谢,这些年,我的果园都是拜你所赐。”
“别这么客气呀。”她说。
“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他们都说你是个和谐的女人,你曾是那么狂热地追求奥先生,如今为何能平淡地对待过往?”
“你看你这问题问的!”
“你与他的分开,真的没有一点摩擦?那么自由地,像花瓣繁荣于春季,又飘落于秋天?您甚至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吗?”
“我看也是。” 她呵呵地笑。
“那你对他的爱情,是真实的吗?”
“那当然。”
“那我可真不明白了,又是什么教会了您一副平和的心态?”
“嘿,我倒真没想过,您瞧,我那时也是这样,就这么过呗!”
“那你对普罗米修斯先生呢?这感情也是真实的吗?”
“那当然。”
“是什么吸引了你?”
“他像火炬一样,给我们对生活的热望,不是吗?别说在这样的热情里,就我的心,它自己本来也是燃烧着,从来都不退缩的。”
我整个人顿时就像从阿尔卑斯山颠自由落下,屁股中央正中谷底土著人的钢叉,眨眼不及,心就被捅了个大窟窿。
她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一夜间使我苍老了几百岁。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