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无聊!”他说,“烦着呢!借个烟头清醒一下自己。”
我递过去,那烟头在我发愣时早在风中的燃烧殆尽,只剩粉红的屁股,高温的闪光。
他始终是皱着眉头,仿佛很不快活,接过烟头看也不看,往自己的左手臂上一扎,“兹”的一声,一股熟肉味,甜甜的,香香的。又见他倒抽口气,仰起瘦小美丽的下巴朝天空,连续缓缓吐出,贪婪地无边无际地享受着,如驰骋在蓝色的东南海之滨,追风捕日,东搞西搞,无法无天,不能自拔。
我嘎嘎然的,被这幅美丽风景感化了,仿佛也要落入另外一个世界,那里一地青草,甜蜜的花开,蜜蜂集体成群,以公有制的形态辛勤劳作,声音类似“嗡嗡”或者其它,令我耳朵非常的难以承受,痒痒的积累着,无比盼望被那长长的尾巴刺扎一下或若干下,鲜红的伤口,触目惊心,艳丽离奇。
疼痛原来有那么淋漓的快感!快快的感觉!
“你有那么烦恼吗?”我终于好奇了。
他的爽快到了极点过后,风就突然一下子闷热了,我的声音似乎低了许多分贝,只能我自己感觉了,要传到他耳朵里似乎非常困难,可他还是听见了。
原本他只能扬起下巴才可以与我对视,现在就不愿意了,他把它放好,瞟上眼珠看我,相当妩媚,只是憔悴了些。
“我见过你。”他说。
“在哪里?”
“操场,你穿球衣的样子,傻傻的,怪怪的!” 他说。
“呵呵,在操场的那个不可能是我。”我解释,很想告诉他那个是我弟弟陈麦克。
“我以前从没见过男生在球场上用八字步走,又用小碎步跑的!” 他哈哈的笑。
“我也没见过。”我尴尬地说。
“帅呆了。”他说。
“谢谢,哪里哪里……”我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谦虚。
“我叫郭,01级音乐系表演本科,你呢?”
“原来你才是学长,我是个新生。”我解释。
“那刚刚叫你学长你还答应!”他埋怨。
“这能怪谁呢?一开始,我并没有做学长的冲动,你如此……”
多娇,我多么想说,想想还是闭嘴了,可他已经猜到,摇头笑啊笑的,脸上绽放开一朵很不寻常的清鲜的花朵。
“你刚刚那个,你常常这样?”我指烟头的事。
他摇头,从此我管他叫小郭。
原来小郭是农历话剧社的(温师院校话剧社,阿茶口中的垃圾之类。),他说他刚刚一个人来这练练,就是一时做不到位着急,刺激一下自己,好让脑子清醒些。
“什么话剧啊?”
“《青蛇》。”
“李碧华的《青蛇》?”
“恩。”
“你演许相公对吧?”我哈哈笑,构思眼前的人若扮成男人的模样,一定别有一番情趣。
“恩。”
“什么表情做不到位呢?”
“小青变蛇后,许仙那当场吓晕的恐惧表情,怎么学都学不好!”
小郭咬咬下唇,急的要哭的模样,他是认真的。
我是一朵旋转的白云,很难明确对生活的态度,因为自己就是一片模糊,小郭的认真,我是不以为然的,这很正常,我习惯了懒散。直至后来某天小郭突然在我生命消失,我的世界才仿佛停电一般,失了琉璃的光彩,慌乱里才急匆匆对生活有了些想法,便是一种渴望停止漂浮的态度。但事情往往很难说的准,过去我给了自己很多暗示,如我的内心或者身体其它部位,潜伏一种顽强的流浪精神,不安份的自由。我觉得,认真的最后,是一个点;流浪却携带了过程,有沿途的空间,随风舞作,情节可光荣作祟,喜怒就不止一些。这些喜怒又向我展现了另一个世界,比琉璃还要夺目十倍,所以我认真不起来。
于是我想安慰小郭几句,没想到他已经高高地挂在空中了。
“是不是这种感觉?”
麦克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此时两臂高举,一脸邪恶的笑容,小郭在他的手里,像个脆弱的玩具,轻飘飘然,在空中拼命挥舞着双手。
“放我下来!”
“帮你个忙,找找这种恐惧感觉。”
麦克走到阳台边缘,一副要把他扔下去的姿势,嘴里淡淡地说。
我吃惊了,突然间有了许多冲动,不能一一描述,只能举个例子,比方说现在,我既渴望麦克一口气把小郭丢下去,又期盼这样一副画面能够定格,让我仔细瞧一瞧。小郭在他手中像只可怜的小动物,恐惧的目光了充满了求饶的卑微,这卑微在太阳底下,勾起我体内一些欢跳的火苗,金灿灿的湿滑,可爱无比。不能否认,在过去的时间里,也有过这样的或那样的图画引发过我心灵的暴动,但眼前这一副无疑是最精致的。它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胜利者,活脱脱的胜利者,没有参加战斗的情形下拥有了胜利,那么无声息。
“玩笑开大了,玩笑开大了。”我急忙劝说。
麦克这才把小郭放下来,习惯性的捉弄人后的满足。小郭松了口气,呆呆地望着眼前两个一样的男生。
很明显,我和麦克又破坏一件认真的东西。
我猜想现在小郭的脑子,一定想不起什么许仙白娘子以及杭州烟雨如梦的美景。
我却没半点为他惋惜的情绪,因为我觉得他的可笑,我以为,表演还是有真实的生活经历比较好,那美景,除非是身陷其中,怎么思索都是不够味的,我就曾塌塌实实地为它痴醉过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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