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灰姑娘》最后一慕的舞会,我们的指导师徐老师特地利用午休时间,把我们叫到办公室外的回廊,教我们跳交际舞。她说这是她在美国留学时,作为交换生在那个美国人家里学的。徐老师给麦克示范,麦克搂着她的腰,却怎么也踩不对步伐。
“你不是踢球的嘛?怎么脚这么笨呢?”
“那是踢,这是踩,不一样好不好?”麦克嘿嘿笑,“徐老师,你身材不错嘛!”
“这还用你说,你踩到我脚啦。”她说。
“你在大学时一定很受欢迎吧?”他调皮地看着她,一脸嬉笑。
“那还用你说。”徐老师仰着头说。
“你今年多大了?”
“secret!奔三了,我小孩今年5岁,明年要上小学了。”
“真是可惜啊,年纪轻轻。”
说完这话,他发现徐老师正在使劲掐他的肩膀,痛得不敢开口叫,只好咬着要继续跳,解释说:“不是啊,我是指你儿子,这么小,明年就要背那么重的书包了。”
“老实点!”徐老师说。
“我真羡慕你啊,有这么幸福的婚姻。”麦克故作成熟。
“拜托,这不是你该羡慕的东西好不好,因为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婚姻。我呀,反倒羡慕你哦。”
“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羡慕你们年轻,年轻真好,怎么样都可以。”
终于等到了表演这天,一大早麦克就霸占了浴室,锁了门,在里面摆弄他的头发与耳环。
“我们要迟到了。”我在外面端着脸盆,敲门。
“很明显,你嫉妒我。”他隔着门板说。
“是的,非常。”我说。
“你不会在台词故意加些笑话让我出糗吧?”
“出糗你不知道,她们还不知道吗?排练时她们有笑话你没?”
“恩,开个玩笑,怎么变得这么敏感啊?”
“你到底好了没?我也是演员好不好?我也要搞搞的!”
“急屁啊,戴耳环啊,耳洞好象灭了,好久没带了。”他自言自语。
“怎么书上没写他戴鼻环啊,现场帮你穿一个。”
“戴老二上都没关系,只要Amber要看。”
“你很配德克萨斯洲的奶牛。”
我只好放下脸盆,挪凳子坐在亲寝室中央吹电风扇。五六分钟过去,我发觉那里面没了动静。
“喂,你要迟到了。喂,在不在里面啊?”
没人回答,我更奇怪了,用脚踹开了门,看见他正倒在地上,耳朵上全都是血。晕血!我暗暗叫道,我与他从小就晕血,只要看见自己身上出血,定会准时晕过去,以前看过医生,说是心理问题。尤其是他,高中时曾因为这事被踢出了校队,所以那以后从不对人说起这事,对于运动也格外小心,从来不敢让自己大意受伤。
“喂。”我扶起他,“你没事吧?”
“我刚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耳朵流了好多血,我要死了。”他说,“今天不能表演了,大家排了那么久。”
“耳洞都灭了,你干嘛硬要戴耳环啊?”
“你懂个屁,我要死了,好难受,你快带我离开这里,把我埋了。”
我把他拖到了外面的走廊,呼吸新鲜的空气,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你先喘口气啊!晕血只难受一下子的,我又不是没晕过,等一下就会好的。”我巴掌扇他的脸。
“快带我到楼下的医务室,我难受死了。”
“这么早,医务室哪有开门啊!干吗大惊小怪啊,你又不晕过!”我叫。
“玩完了!”他说。
我进去倒了一杯糖水给他,过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就有了血色,脸也不那么苍白了。
“好过点没有?”
“靠,我妈是你谁啊?见死不救。”他站起说。
我笑着说:“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你倒聪明,知道灌糖水。”
“迟到了。”我指着手表说。
他这才缓过神,抓起书包,朝教室飞奔。天下着小雨,我与小郭走到教室,我们的节目刚好已经开始,Amber与李娉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望着麦克在台上的投入表演,他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但是硬在强装笑容。结果我们的节目拿了最高分,麦克也拿到了他进大学以来的第一门及格的期末成绩,全班最高分 —— 93分。
最后Amber说:“I like tragedy, always! Today he changed my opinion on himself, totally.”
晚上,李娉约我们到了镇上去庆祝。回来以后,《灰姑娘》英语话剧的剧组同学们又约好在学校的“都市人家”庆祝。
“我请客!”我开心地说。
“你请就你请。”我们的“剧务”说,“沾你的光,我们的期末考全部得了优!”
“那是呀!”我说。
“这次我们大家排练得那么辛苦,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们干杯!”灰姑娘的大姐说。
“对,干杯!”
“我们也是难得与浪子麦克合作哦!”灰姑娘二姐说。
“这叫人不可貌相。”剧务说。
“叫浪子回头吧!”“皇后”小郭说。
“好啊。”
麦克坐在一边不说话,只顾吃东西。
“你强的!演地那么逼真。”我拍着他的肩膀,竖起拇指。
“那是,我谁啊。”他说,“还是有点遗憾啊,那音乐不大好。”
“对嘛!”大家说,“那个伴奏带子好象有点卡啊,完美就这么带上了一点点瑕疵哦!”
“那带子是小郭从他同学那里借的。”麦克说。
“对啊。”小郭解释,“可是我们排练时它明明是好的嘛!”
“算了,反正都拿第一了,那歌叫什么啊?我一直想问。”麦克说。
“《forever》。”
“好听,再借我听一阵子怎么样?”
“好啊。”小郭点头。
大家轮流与麦克跳了慢三,一片狼藉。我们离开餐厅,已经是十点多,小郭叫住了麦克。
“磁带你还要不要?”
“要。”
“给。”小郭把带子塞到他的手里,自己走到前面去了。
麦克看也没看,把它塞进口袋,我指着磁带说:“里面好象夹着东西哦。”
“什么东西?”麦克将信将疑,重新掏出磁带。
“打开看看嘛!”
我把他推到了路灯下面,打开盒子,磁带边上是一张纸条:麦克,你是不是常有一种锦衣夜行的孤独恋呢?穿着美丽的外衣,走在昏黄的黑夜中。不过这场戏让你锦衣昼行了哦,呵呵,可喜可贺。
我们望着小郭上楼的背影,一直后知后觉的麦克似乎略有所悟,他拍着我的肩膀,认真地对我说:“兄弟,你不觉得这个人有点怪吗?”
我觉得他可爱到不行,笑了笑:“是哦。”
随后的“英美文化节”大合唱,我班的曲目是《when a child is born》,麦克被推选去做我班的指挥,小郭介绍了一个他班的女生小洁做我们的钢琴伴奏,练了两个晚上就直接比赛了。那晚麦克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大早等在音乐厅里,他一上场,台下就是一片掌声雷动,白色衬衫,黑色燕尾服,那么合身,那么得体,与我班女生组成的白色天使方阵交相辉映。这个夜晚属于他,他举手投足,挥洒自如,陶醉其中。
我想,那刻他一定骤然明白,这就是他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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