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推移,大学城慢慢地建造完整,麦克曾经一直盼望的绿茵场,也在烈日下竣工,没多久就显得郁郁葱葱了。军训过后,体育系与数学系都从老校区搬到大学城来,这里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只是少有人再提起麦克,我收拾了心情,时常独自走在夕阳映红的校园。通往医学院是条水泥路,两旁种满了树,整洁干净。有一回我在这路上遇到李娉,她正赶往医学院上选修课。
“最近还好吗?”我说。
她用书本遮住红眼睛,甩着头发扎过头去,对我说:“有时,有点想念他。”
我不再说话。后来,我听说,她与一个体育系的男生交往了。再后来一回,班上有个同学拉我去看“十佳歌手”比赛,我看在见她在台上唱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唱之前,她还有一段表白:我怎么让你知道,我一直都面带微笑。
我看见他的男友就坐在台下,两手藏在怀中,那温柔的表情使人眷恋。面对一种熟悉的温存,微笑是件很有分寸的事,谁也不必知道。
下午是老班的生日,他约我们到镇上去吃饭,我们却半路就溜出来了,与小郭躲进山上摘杨梅。夏天的茶山盛产杨梅,我一直很向往,白天支付了10元钱,进到别人的园子里,开口大吃,挺有意思的。林子茂密而稀疏,常常安静到我让我有性的冲动,小郭似乎也很期待,等我说点什么,可我还是没说。
“原(小郭对我的称呼),你有什么打算?”
“写完《铜路》,我就拿它发表。”
“你打算当个作家吗?”
“没有,有一点点。”
“原,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还好,淡淡的,挺开心的。”我说,“郭,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小郭丢开手中的杨梅,好象没见我过我这么认真。
“你有很多朋友,你会常常在他们面前提起我吗?”
“当然!”小郭嘎嘎的笑。
“都怎么说来着?”
“不告诉你!”小郭神秘的说。
我看见风吹动他的秀发和衣服,肚脐都露出来了,我想追着他满林子跑,听他说:来呀,来呀,你抓到不到我!可是不大现实,我与他太熟了,他的体育达标我代他考的,而我一百米快到只有11秒,一起步就会超过他。小郭抬头看林子的日光,长长喘息,从包里拿出个黑色匣子。
“给,测测你的智商。”
“什么东西?”
“镇上买的,魔幻盒子,打得开算你本事。”他得意的说。
的确考验我的智商,我弄了连天都无法弄开,就干脆放弃了。很久以后,我突然想起这事,将它从一个杂货堆里找出来,终于把它撬开。我看见里面是一篇日记,上面是一首诗,题目叫《考前疯狂》。
我是池塘边是一片莲,
我等侯千年,
就要......
失足,凝望。
“就要”后面本来并非空白,可能他当时的钢笔短促没油,只剩白纸笔划痕迹,没有字,我主动加了符号。太神秘了,那就保持神秘吧。
我依然与小郭去图书馆自习,他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太伤感,未雨绸缪以防再挂才是革命真道理。我明白他是指如果我继续沉沦写小说,迟早也会步麦克后尘。自习室的空气令人喘不过气,我的五官就像被一锅的红烧肉包围着。有时,我与小郭的关系可以用“回锅”来形容。我对我们的默契做了许多思考,比如它的源泉,我以为小郭为了保证交往的平衡,刻意营造一种利益上的互需,就像来赶“三缺一”的牌手常说“火柴忘你家了”。小郭成绩优异,没有学业压力,也不在意我的糟脾气,与我一同尽力挥霍时光,就像一个旅途的伴侣,化解了寡语孤行者的许多寂寞。而我呢,正好为他倍受歧视的孤单世界里填补一些热闹,我们彼此需要。这么想,我更觉得天上地下就难得有我们这样一对了。 他希望我认真学习,遗憾的是,除了玩与逃避,我接收不到任何其他暗示。我已经深深跌入深谷,如春天的兽发情,玩疯了,一时很难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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