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三嫂稳了稳情绪,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话。越是在老人们张皇不知何为时,做后人的越是应该沉着冷静,以成为他们强大的心理支撑。在这一点上,三嫂做得无可挑剔。
“你妈怕你着急,不准我打。娟,我们都快急死了你晓得吗?玉竹不见了,玉树又捅伤了人,你妈也病倒了,唉!不过现在总算好了,你回来了!”
“我都听董婶说了。妈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出点鼻血,别听你老汉瞎扯。真没见过他这种人,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见风就是雨,没见过场面!”
听三嫂问起,母亲连忙宽慰。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眶深陷。堆垒满脸的褶皱,一如风干的核桃。就是这枚经历了八十多个岁月风风雨雨的“核桃”,而今依然忙碌在田间地头,不肯稍事停歇。如果不是病到一定程度,她是绝对不肯躺下来的。
这就是中国农民的母亲!在农村的旮旮旯旯,你随处可见她们忙碌的身影。可别小瞧了这些干瘪瘦弱的母亲,如今的中国,正是她们以自己的干瘪和瘦弱,锄着庄稼地里的草,养活着儿孙,也养活着共和国庞大的胃口!每每想起不知道是谁在狠心地压榨着“母亲”这个神圣的字眼,我心里便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这些,三嫂作为一个农村女人是肯定想不到的。她只知道,母亲的病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但还是放心了些,毕竟人还醒着,还能说话。中国农民的母亲——当然也包括她这个已有两个孩子的女人——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和坚韧的毅力,这她非常清楚。
她指了指邻床的刘军,问:“他呢?”
“不好说!听医生说,心子被刺破了一个口子,出了很多血!”
父亲神情忧虑。三嫂的心生生地被他的忧虑给揪住了。刀子刺进了心脏,不论对刘军还是对玉树,甚至对双方家长,无疑都是致命的。对刘军而言,可能危及的是生命,是生理健康;对玉树而言,危及的却是性格和命运,是心理健康;对家长呢?是伤心、绝望、惶恐、悲哀……
“联系他家长了吗?发生这么大的事,可不能不让人家家长晓得!”
“联系了,柳老师去车站接去了。”
柳老师是玉树班主任。玉树读初中这三年,三嫂为了给那善于闯祸的混小子善后,专程从山西回来过多次,和柳老师打过几次交道。在三嫂的印象中,那是个有点小家子气的男人。
“买营养品了吗?咱们可别缺了基本的礼数,不然,人家家长来了可不好看!”
三嫂是个善于做表面文章的人,这些她不能不考虑到。官场上做表面文章,哄骗的是上级主管官员,谋求的是升迁和富贵。小老百姓做这种表面文章,无非为了不失礼于人。乡民和官员最大的不同在于,乡民重视礼节,官员重视礼物。
“还没呢。刘军这里还没完,你妈就倒了,我根本就没时间!”
“那我马上去买。妈,你吃点什么?”
三嫂担心刘军家长马上到,有些迫不及待,买点水果营养品花不了几个钱,但缺了这个礼数,人家怪罪起来,可就担当不起了。
“我一个老婆婆能吃什么?快别给我买!娟,先想办法找到玉竹,再把玉树弄出来吧。”母亲的心思不在吃上,而在玉竹和玉树身上。
“找玉竹急不起来!”三嫂伤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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