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把玉树弄出来!”
“他躲哪去了?要躲让他躲去,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还担心他长期躲着不出来?”
三嫂以为玉树一定是畏罪躲了起来,声音里没好气。
“哪是躲起来了,是被派出所抓了!”
“什么?”三嫂只觉得头一阵晕,差点没平地摔个跟头。她其实早应该想到,出了这么大事,派出所要不抓人,就应该被人骂不作为了。可事情一旦“作为”到自己头上,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却又如此难以接受。
“是啊!怎么办啊?”
“抓了好!抓了好!他那种混帐王八蛋,早就该抓了!”三嫂笑了起来,不知道是气恨,还是绝望,笑声显得格外苍凉。
“娟,气话归气话,你得想个办法让他出来呀。别的不担心,你就不担心这么一关,把他的脾气关得更坏?”
“我不管!就他那种人,关一辈子才好!”
三嫂嘴上硬,心里却哀转了十万八千遍。玉树并不是我母亲的亲孙子,我母亲都能这么关心他,她是他的亲妈,能不想马上就把他弄出来?可想归想,眼下却没工夫去做。眼下要做的,是别让人家刘军家长觉得她这“凶犯”家长失礼。
三嫂先去医生值班室了解我母亲的病情和刘军的手术情况,知道母亲问题不算太严重,刘军的手术也很成功,这才放心去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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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时,房间里已经多出了两个人,一个是苦主刘军的爷爷刘绍武,另一个则是玉树的班主任柳飞老师。
刘军爷爷六十五、六岁,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穿一身洗得泛白的蓝布衣裤,光着一双大脚,裤腿上糊了很多泥浆,像是刚从水田里爬起来。这是个苦命的老人,老伴死得早,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独苗儿子——也就是刘军的父亲——拉扯大,哪知那家伙却不争气,不肯走正道。在外面不晓得犯了什么事,躲了,十来年没回过家,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刘军母亲熬不过,把刘军带到三岁上,丢下他跟人跑了,早已杳无音讯。祖孙俩相依为命,过着清苦的生活。
老人以种地为业,自家地少,就承种别人的地。亏他年近七十,竟种了十四人的田地。不过谁都知道,这年头要不是科学种地活着集约化种地,那是发不了家,更休想致富的。刘军爷爷大字不识一个,哪懂得什么科学种地?更别提什么集约化了。一年下来,没几个收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老人从没进过县城,连县城朝哪边开门都不知道。他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集镇。到集镇的目的也仅仅是卖粮食,并换取生活必需品。这次孙子被捅伤,他吓坏了,想去县城,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害得柳老师亲自去接,他才战战兢兢地来到蓥城这个“大城市”。在他眼里,蓥城简直太大了,一进城,头就晕了,眼就花了,再分不清东南西北。
见孙子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脸色苍白,老人除了哭泣,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嫂进来时,他正扑在刘军病床上哀哀地哭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着刘军如何从小爹混账娘嫁人,爷孙俩如何相依为命,如何穷愁潦倒。哭声凄惨悲凉,引得在屋的人都鼻子酸酸的,眼中含泪。
三嫂走进病房,放下水果和营养品,和柳老师打了个招呼,便去劝他说:“老人家,你别太伤心,刘军刚做过手术,麻药药性还没过,等会儿才会醒来。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他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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