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宫妇锦云拜见白美人。 ”
“锦云,我从一开始见你就倍感亲切。我从出生开始就没了母亲,我一见到你 ,我就觉得我的母亲应该就像你这样的 ,娴静温和。我之前一直说针工司的锦云姑姑真不错,”栀子说着看了锦云一眼,发现锦云神色紧张 惶恐不安,于是话锋一转,“但是,事实却让我失望。请姑姑告诉我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悬铃将泡着那件落叶装的盆子摆在锦云面前。锦云看了一眼盆子,结巴着说:“宫妇……不知情。”
“你不知道什么?”
“我并不知道这件衣服有药。”
“锦云,没人告诉你这件衣服有药 。”
锦云显然一震,忙俯下身去,以掩盖紧张,“是的,衣服没有药。”
“然而它真的有药。”栀子拿着几上的银针,在盆子里晃了晃,取出来给锦云一看。
锦云忙说:“美人,锦云真的不知情。”
“锦云,你刚刚已经露馅了,你再看看我的脸。”栀子说着掀起了纱巾,露出了脸,让锦云看到那张让红疙瘩损了美的脸,还有我的手臂,栀子放下纱巾,又拉开袖子。
锦云忙低下头,“锦云该死,美人恕罪。”
总算是承认了,幸好是锦云这样的人,而不是织娘那样的人。恰好在这时,悬铃来报:“美人,紫微殿那边的张内官来了。”
“你说我不舒服,不见。”
“内官正是来探望美人的。”
栀子想了想说:“让他就在门外问话,不必进来。”
“是。”
须臾,只听见张辛在外面问道:“陛下听闻美人今日身子有所不适,特让老奴带着夏御医来给美人看看。”
“不必了,张内官,我没事,就是花粉过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请内官转呈陛下,臣妾谢陛下关心。”
“美人没事便好,老奴一定转呈陛下。”
张辛告退,栀子让悬铃送张辛出去,估摸着他们走远了,栀子方回头对锦云说:“锦云,看到没有?陛下对我仍然关心,我若是将实情都告诉陛下,那么你想想后果会是怎样。”
“美人恕罪,锦云知罪,美人要怎么处罚锦云都可以,只请求美人能够不再追究此事。”
“处罚你就可以,但不要追究此事?锦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告诉我。”
“没有,没有,臣妇没有害怕什么,一切都只是因为臣妇一时鬼迷心窍,请美人降罪。”
“锦云,你与我素无仇怨,你没有理由要陷害我,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谁指使我。”
“锦云,若是我将事情告诉陛下,陛下顷刻间就可以将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你信不信?”
“臣妇相信。”
“到时候,结果肯定比你告诉我要坏得多。你只须好好告诉我,我会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
锦云想了想,权衡了一下,终于开口说:“美人,臣妇也是逼不得已,求美人恕罪。”
“你说。”
“那天,美人让臣妇做这身落叶装,臣妇走在回去的路上,就被含香阁的宫女带到含香阁,何良人递给我一包香粉,叫我细细地洒在美人的衣服上,我自知有问题,本想拒绝,但是良人立即说出我一双儿女的名字来,我非常害怕,所以只好背着良心做了这件事。美人,我愧对良心,所以终究是忍不住将实情说出来,但是良人是绝不允许我说的,她说如果我敢说出来,我将遭到惩罚,臣妇自己不打紧,关键是我的一双儿女,我怕她真的把我的女儿送去当官妓,把我的儿子送去当苦役。我真的很害怕,求美人严厉处罚我,但求美人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美人身上的这些疙瘩,依臣妇的经验,是可以消退的。”
栀子俯身扶住锦云颤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不是答应过你,要设身处地地为你考虑的吗?我自然会保全你和你的家人。”
“谢谢美人,臣妇感激不尽。”
“锦云,我从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不像平常百姓家的妇人,你告诉我你为何进了针工司,你又为何如此担心你的儿女,为什么何良人会拿你的儿女来威胁你?”
锦云顿了顿,神色凝重,说:“美人,其实臣妇本是御史中丞王绾之妻。”
御史中丞?皆因栀子之前对朝廷中官位毫无兴趣,导致她对这些根本没有概念。只听见锦云接着说:“只因夫婿为人太过刚正,得罪了御史大夫刘裕,刘裕设计给夫婿安了一个罪名,夫婿因此被捕入狱,臣妇也因此充公为奴,因臣妇曾以女红刺绣闻名京城,郑夫人特此召臣妇入针工司。”
秋棠?栀子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道:“姑姑,你对郑夫人怎么看待?”
“郑夫人宅心仁厚,若不是因为郑夫人,臣妇与一双儿女定没有如此好下场。”
就知道是这样,秋棠总是给不了解她的人非常好的印象,于是栀子说道:“锦云姑姑,你以为何良人能威胁你吗?何良人在宫外没有任何势力,她在宫内也是依附于蘅安宫郑夫人。”
“美人的意思是,何良人指使臣妇做的,实际上是郑夫人的意思?这不可能吧。”
“锦云,你入宫还不久,有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有时候害你最深的是幕后凶手,甚至包括你的夫婿,让他下马的也许另有其人。”
锦云一脸茫然。
栀子宽慰她道:“好了,你不需要想太多,事实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为今之计是怎么保全自己。你的儿子和女儿在什么地方?”
“女儿随我在针工司,儿子也因为郑夫人的安排在郑丞相家当差。”
栀子心想:秋棠果然厉害,一方面收买人心,一方面又压了人质。
锦云又说:“美人,臣妇现在一无所求,唯求儿子女儿平安无事。”
栀子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栀子略微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傍晚时分正好有宫女出来散步,其中包括绿萝,栀子放下窗户,说:“现在我们来演场戏,要麻烦你受点皮肉之苦。我会让悬铃逼供你,你就咬死不认。”
“好,臣妇先谢过美人。”
于是,栀子坐在一旁,悬铃拿着鞭子边抽边问,“说,是不是你在衣服上做了手脚?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臣妇冤枉……”
——
此后的几天,栀子闭门不出,呆在雅黛轩里休养,这天晚上,栀子本已让悬铃关好门,准备休息,结果突然有人敲门,栀子让悬铃问问是谁。
“红药。”外面的声音冷冷的。
栀子立即让悬铃开门,红药走了进来,行了个屈膝礼说:“红药听闻美人身体有恙,因此过来看看。
栀子将头上的纱巾掀开,说:“我正为此苦恼着,若得红药相助,那就好办了。”
红药盯着栀子脸上的疙瘩看了看,仿佛有些吃惊,目光转了一下说:“这种疙瘩,其实难好,对于一般人,没个一年半载好不了,即便好了也容易留痕,就看个人的体质和肌肤。”
栀子顿时感到极其失望,本以为很快可以好的。“红药,连你都这么说,那可怎么办才好?”
“美人也无须太担心,依红药看,美人的肌肤恢复能力极好,我看到有些地方已经在消退了,这实在是奇迹,所以,用用药,肯定是可以不留痕迹的。”
“但愿如此。”栀子感到稍稍心宽。
“这盒药用来涂抹,一日三次,细细地在疙瘩出涂抹。”红药将一盒药膏递到悬铃手上,然后向栀子行了个屈膝礼,“红药告退。”
栀子叫住她,“红药,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红药说:“那日在储秀宫见到这件事的人很多。”
栀子点头,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红药听命于太后。”她语气平淡地说。
栀子知道,要让红药露出破绽并不容易,所有的问题她肯定早已想好,这件事是否是华阳太后的意思谁又知道呢?
红药继续向前走,栀子突然喊道:“招弟。”
红药猛然顿住脚,似乎要回头,但是立即又回过神来,抬起脚步继续向前走,跨出了门槛。
此后,栀子仍然闭门在雅黛轩中休养,悬铃仔细地给她擦药。过了几天,栀子身上的红疙瘩渐渐消退。果然,就像红药说的,栀子天生的肌肤底子极好,排毒恢复能力极强,加上药物的作用,那些红色疙瘩迅速消退,有些地方甚至已经了无痕迹。
这也是得益于她极好的肌肤底子,若是换做别人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消退不了。那边想害她的人估计也就想着让她毁容,常年不能承幸,彻底进入冷宫。
栀子决定在疤痕完全消退之前不出门。这天晚上,她歪在榻上绣花,悬铃来报道:“美人,储秀宫的孙少使求见。”
孙少使?栀子自然想到了孙筱筱,“让她进来吧。”栀子说着拿起一面有手柄的小铜镜看了看,发现脸上的疤痕还没有完全消失,于是,拿过纱巾蒙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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