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大街整街都是做吃食的,街道两边都是酒楼饭馆茶肆。吉祥楼是齐家的产业,在京城里也排的上名头的酒楼。
“在这吃一顿,怕是要不少钱吧。”谢拾泽悄声问着身边的同僚。
“……怕是不便宜吧。”那同僚也细声地回道。
看看这一桌子的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齐了,色泽光艳,香味扑鼻,不用说吃了,单看着都觉得是享受。
“呵!什么叫不便宜……”林庄序指着桌上的那条通体金黄色的鱼:“知道这是什么吗?金钱鱼,长在海里的,就不说它的稀有,单单从海里打捞起来再运至京城就得费去多少人力物力……整个京城里,也就吉祥楼一家能吃得上了,有价无市,有钱了也不一定能吃得到,今日还真是沾了大姑娘的光,才有幸吃上这么一回。”
听他说得这般神乎,众人看向那尾鱼的目光登时就像看见了一盘银子一样。
“还有这盘烤乳鸽——”林庄序手中的乌木扇一合,所有人的视线跟着一起转到了那烤得黄橙橙的乳鸽上:“这盘叫‘黄金醉鸽’,这鸽子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吃的喝的都比人都要金贵,据说这鸽子,皮薄肉嫩,味道鲜甜,入口自带了淡淡的醇酒香气,比寻常鸽肉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的。这种鸽子是齐家差了师傅专人养出来的,同样的……仅此一家能吃到。”
于是,众人看向那盘黄金鸽的目光,又变得好像真看到一盘子黄金一样。
单单这两样菜,就有如此大的来头,听得众人一阵眼直。就靠着他们当崇文馆馆生那点微薄的俸银,别说吃了,怕是要进这吉祥楼的门槛都不够啊。
大姑娘的家世果真是贵气逼人啊,席上其余人一时无声,只剩林庄序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完鱼鸟后,又介绍酒肉,连小碟里的开胃小菜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变成小有来头的。
“怎么?”齐嫽进来的时候,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莫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林庄序刚想应话,边上,谢拾泽已经开口,说道“不是不是……只是……这、这这饭菜实在太贵重了。”这一顿吃下来得多少钱呐。
这顿饭是齐嫽为答谢昨日众人帮着她连夜赶制出那些官书而设的。吉祥楼的掌柜一听是东家的大小姐要宴客,那哪能失了面子,一句话交代下去:有多好就整多好的。
故而,就有了这么一桌来头夸张的菜品。
贵?
齐嫽扫了眼桌上的那些菜。
生于齐家,这些寻常富贵人家里都难得一见的东西,对她来说也只是家常,因为平日里望夏没少做给她吃,故而她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听谢拾泽这么一说,她反倒不知该作何回答。
一旁的盼春出来缓了气氛,“诸位公子且听小婢说几句,”她轻施一礼,道:“古诗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1’诸位公子都是天子门生,雅致之士,大姑娘吩咐小婢设宴以谢,小婢自作主张备下这等大鱼大肉的宴席,反倒是落了俗套,还请公子们海涵。”
这一席话可真真是说得漂亮,一来捧了高了众馆生的,二来拉低了这桌高价菜品,三来把这备下宴席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避免了齐嫽与诸位馆生之间可能产生的隔阂……
“哈哈哈哈——说得好。”林庄序朗声笑道:“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要是我们这一干老爷们再推三阻四的,就未免太显矫情了,今晚就不醉不归。”
先是有盼春那一席话,再有林庄序起了头,大家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盼春为众人斟上酒。
齐嫽举杯:“齐嫽先敬诸位师兄一杯,多谢师兄们昨日的鼎力相助。”说完,一饮而尽,利落飒爽。
“好!”林庄序紧随其后,干了一杯:“大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
“大姑娘既……既然称我们一句师兄,那……既然你这小师妹有难,我们这些当师兄的,又岂能袖手旁观。”另一个馆生说得有些吞吐,不过还是把意思表达出来了。
“说得对!这次可真解气,瞧廖文华那张脸,比那锅底都要黑了。”
“平日里没少受印制院那帮人的气,明明书册好好的送过去,到他们手里就变缺页断章。”
“这回可真是解气啊。”
……
……
“小姐。”
盼春端着醒酒汤进来的时候,齐嫽正闭眼倚在窗边,吹着凉风。
齐嫽接过碗,盼春心细,贮备的醒酒汤温度刚好入口。
“呼——”
缓缓地舒了口气,凝于眉间的褶皱却未能跟着下了眉头,抬手,捏了捏鼻梁。
屋内只点了盏烛火,偏暗,盼春寻思着再点几盏,免得齐嫽看不清楚磕着捧着了。
“不用点了。”齐嫽制止了她:“这样便好。”
也许是喝过酒的原因,她说起话来,语速要比平日里更缓了一些。
“是。”
盼春收了动作,微微侧目看了眼窗边人,总觉得今晚小姐似乎……不太平静。一直以来,小姐给她的感觉就像一湖静水,平和安静,而今晚这平静的湖水,起了涟漪。
齐嫽按了按鬓角,想着这些天里发生的事。
前世,推动印术革新的人是她。
彼时她也是这般站出来担了责任。不过,当时她并非一开始就想到活字印术。起初,她只是想着该如何补救,将那块刻坏的雕版带回来,将那个错字刻取掉,再填入新的刻字。
然而这样填补出来的效果并不好。
几番实验下来,她突然萌发了化整为散的点子,于是,召集了京中的雕版师父,让他们分工,每人雕刻一部分字……也是在那时候,她发现杨敬之的雕版技艺绝佳……不过,在当时她确实是不知道,杨敬之竟还有另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身份。
再之后,她将此新印术上奏于德宗帝,也因此得到了提升的机会,进入了翰林院。
随后不久,魏褚也进翰林院供职。
再那之后的三年,她从翰林院六品修撰开始,步步高升,两年后她成为了正四品黄门侍郎2,德宗帝的近侍之臣,一时风光无限,但同时也引起了各方猜忌,之后一年,朝中局势涌动……
忆至此,齐嫽额际狠狠抽了一下,之后那段记忆,被她压在了最深处。
屋内烛火将尽。
盼春轻声提醒道:“小姐,夜深了。”以往,她是不会出声打扰,只是小姐昨夜已经没休息好,今日又喝了酒,实在不宜再熬夜。
“唔。”齐嫽缓过神来:“……是该休息了。”
今世,她不再做盘中棋,该而化作执棋人,每一个落子都需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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