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19：听说
时间：2013年11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中餐的气氛自然是意想不到的融洽，高放说现在搞效能建设，中餐禁酒，所以请张叔谅解。张叔更是高兴，说一个书记能这样带头，没有办不好的事。讲的就是认真二字。顾汝伊很少看到高放这一番表演，心里也是惊叹。平时，高放总喜欢摸头发，今天顾汝伊却一次没有看见。可见，人的很多习惯，也是在一定的情境下才出现的。他突然觉得高放书记有一点陌生了。但是陌生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明心大和尚已经让人把禅寺里里外外扫了一回，因为长假，寺里的香客也多了些。顾汝伊原本不准备安排张叔到花城禅寺的，但小甜甜说老爸近年来对佛教文化很感兴趣，既然到了，禅寺不可不去。
顾汝伊觉得奇怪，以张叔的个性，对佛教感兴趣好像不大能让人理解。张叔却解释道：我不是信佛，我是研究佛。我的信仰是**，至死不会改变。但是，佛教是一种文化，研究研究，对人生的修为有好处。
进了禅寺，明心先是引大家到后堂喝茶。这后堂，深幽清雅。明心说：“一看先生的模样，就是与我佛有因缘。”
“此话怎讲？”张叔问道。
“与佛有因缘，并非即得入佛门。因心成佛，得以化诸因缘，于是真佛。”明心说：“施主喜好皆真，不无二样。与佛澄明，与心俱静。”
顾汝伊听着似懂非懂。小甜甜早已出了后堂，到外面去了。
莫名也在一边呆坐着，张叔与明心又理论了几句，大家起来，由明心带着，仔细地参观禅寺。在正殿如来佛前，小甜甜烧了三柱香。烧完后，问顾汝伊：“这香真的能达成人的心愿？”
“心诚则灵”，顾汝伊答道。
“那好，我刚才真的是诚心了。我许了一个愿，愿时光倒流，能回到年轻时，让我再选择一次”，小甜甜说着望着顾汝伊，眼神里有些忧郁。
顾汝伊知道小甜甜的意思，却不搭茬，跟着张叔后面往前走了。
看完禅寺，再回到前堂喝茶。明心说到这几年花城禅寺的香火旺了。但是，来的无非两种人，一种是求财，一种是求官。佛本无求，求又何用？但是，作为一寺当家，这话却万万不能说。明心告诉顾汝伊，下半年，如果上次秘书长和田欣主席答应的事落实了，禅寺里要请一座大钟。又说现如今各个寺庙的香火也是竞争，基础设施占着很大的比重。隔壁西江省的明月禅寺，就因为有一座千年古钟，十分神灵。每年就正月初一，撞头下钟的收入就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张叔问这些撞钟的人都是些谁，明心说当然大都是有钱的人。一是当官的，二是企业家。大凡老百姓也是撞不起的。听说去年春节，明月禅寺第一记钟是这个省的书记撞的，有人跟后面付了五十万。
“真是太不像话了”，张叔想发火又咽了下去。
“其实真正以私心求佛，佛不会赐诸因缘的。”明心道。
“这倒也是”，顾汝伊觉得明心虽然身在佛门，倒是看得透这世俗。明心就说：“其实无所谓佛与世俗，不过一纸耳。修为在心，心有佛，则自在佛。”
张叔也不断点头，莫名则眯着眼，一副懵懂的模样。
晚餐就安排在寺里，正吃间，顾汝伊的手机连续地响了。他看看，好像是办公室的电话，迟疑了一会就接过来。王晟的声音有些慌张，“秘书长，出事了。”
“什么？”，顾汝伊的第一感觉是到九寨沟的大队人马出事了，心里一沉，脸色也变了，王晟接着道：“省物价局的局长雷远程被烧死了。”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刚才公安厅交警支队接到高速路公安部门的电话，说花城有一辆车子在高速上撞上别的车子，人死了，车烧了。通过车牌照查出来是花城物价局的，再查知道当时驾车的就是物价局长雷远程。”
“向其它领导汇报了吗？”
“还没有，请秘书长指示。”
“那好，我就回去。”顾汝伊说着起身，向张叔说明了情况，大家也有些吃惊。莫名骂道：“好端端的有司机，偏偏自已驾驶，真是……”
顾汝伊回到办公室，进一步了解得知，当时车内除雷远程外，还有一个人，是个女的，具体情况还没查清楚。他马上向高放书记和李强省长作了汇报。高放明确指示：请汝伊
秘书长，代表省委，妥善处理此事。先处理，再问责。顾汝伊打他电话时，他已知道了。但在外地，他态度明朗，让吴备秘书长协助顾汝伊秘书长处理此事。
省公安厅的周守一厅长也随后赶到，顾汝伊和吴备先到出事现场看了看。现场已经处理了，但还是看得出来出事的痕迹，路上还有零星的碎屑。尸体已经送到殡仪馆，经法医查证，两个人都是因为车子被撞后起火而被活活烧死的。顾汝伊问那个女的查出来了吗？周守一回答正在查，不过有线索了。根据雷远程的家人分析，这个女的很可能是省卫生厅的一个会计，外面一直传着她是雷远程的情人。公安机关随后与这个会计家人联系，证实她出去了。目前正组织她的家人去验尸。
吴备望着顾汝伊，“目前怎么处理？请秘书长定一下。”
“我看这样，在事情没有定性之前，请物价局来处理后事。同时请周局长负责调查相关情况。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防止家人情绪激动，千万不能做出过火的事，以免造成大的社会影响。”顾汝伊要求吴备立即以政府的名义成立一个事故处理小组。同时要通知有关新闻媒体，暂不准报道此事。
果然如顾汝伊所料，当天晚上，被烧死的女会计的家属就闹开了。
其实，据了解，雷远程和这个叫向倩的女人的事情，在物价局和卫生厅都是公开的秘密。两家人也都知道，有好几年了。也吵过，闹过，无济于事，后来居然风平浪静了。这次，两个人可能是准备驾车出去度假，不想在刚出花城才到西江时就出事了，一对在世的作孽鸳鸯，竟共赴黄泉。
雷远程在花城的正厅级干部当中，年龄算比较轻的。早些年，当过省委书记的秘书。到物价之前，在农业厅当副厅长。花城官场上对雷远程的印象应该还是不错的，这个人作风严厉，办事干练。而且一向比较时尚。不管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第一眼吸引人的就是一身的名牌。他有句口头禅：名牌就是男人的自信。雷远程与李强走得比较近，他到物价搞局长，也是李强一手提拔的。记得当时常委会研究时，高放就很不倾向，说雷远程作风飘浮，不适合于干主要领导。但是，李强却以锻炼为理由，坚持通过了。
向倩的丈夫，特别是婆婆，带着一班亲戚，到了省政府，什么要求也不提，就是要求把向倩找回来。这自然是个无理的要求，这要求的背后是另有目的。政府大院门口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的人就从中起哄，吵闹声越来越大。说雷远程就是仗着李强省长，才霸占民女的。吴备代表政府和向倩的家属反复地谈了三个小时，家属最终提出要求：要雷远程家属进行赔偿。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烧死了，不赔还有公理？向倩才三十多点，她小孩才上小学二年级，以后怎么办？雷远程死了，雷远程的家属就该赔。而且，向倩的婆婆声称：处理不到位，人不准火化。
吴备表态说一定会妥善处理，但是这个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不能现在就定性。而且，两家都死了人，大家都平心静气，也有利于问题的处理。这个表态本来无可厚非，却让向倩的家属大为不满，外面的人也趁机闹起来了。政府大院的车子成了目标，很快就有人用石头砸向了车子，有人甚至拿石头开始砸窗玻璃。吴备和一班人赶快出来制止，气氛却更紧张了。有人在人群中喊道：政府为这个作风**的局长说话，欺负老百姓。这更激起了愤怒，吴备的头也被人打了，鲜血直冒。一行人吓得躲进了三楼的办公室。吴备赶紧给顾汝伊打电话，顾汝伊倒很镇定，问了情况，让吴备先别出来。同时请周守一局长立即调动公安干警到现场，对为首闹事者，先抓，以稳定局面。
直到凌晨一点，整个事态才算控制住。十来个为首的小混混，根本与向倩家里无亲无故，只是看着好玩，发泄不满的。高放书记指示一定要严惩。顾汝伊正式与向倩家属谈话，他的态度强硬而理智，提出先处理后事，一切其它问题等后事处理完后再进一步处理。向倩家属也没料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看顾汝伊态度又没有一点融通的余地，也就只好同意了。
处理完这一切，已是凌晨四点多了。顾汝伊还是马上给高放和李强汇报了情况。做完这些，他坐在沙发上，顿时感到人陷入了一阵巨大的疲惫之中。两只眼皮也沉重地耷拉下来，靠在沙发上，他渐渐地睡着了。
雷远程之死在花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老百姓传得很多，猜测得很多。有的甚至传出雷远程是因为**，畏罪自杀了。
顾汝伊听着也就笑了笑，王晟很无奈地看着他，说：“幸亏秘书长在，不然出这样的事，真不知怎么处理了？这个雷远程，也真是。偏偏在这个时候烧死了。”
顾汝伊没有做声，只是苦笑了下。其实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五一长假，省里其它领导都出去了，出了这样突发**件，作为在家的常委秘书长，责无旁贷。要是平日，自有分管的领导出面去解决，顾汝伊最多也就协助协助而已。
王晟突然冒出句话来：“好像高放书记在花城吧？”
“不太清楚”，顾汝伊虽然心里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他不能说。昨天中午吃饭后，高放就在鸣泉居休息了。王兆和陪着，不知道下午是不是离开了花城。但是，即使高放真的在花城，这样的事，他应该不会直接出面的。由省委秘书长来处理，也已经是很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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