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血之缘
龙傲天的双眼倏然眯缝起来：“你说什么？”
云曦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狰狞的模样，当下慌了神。 待她意识过来他可能误会了自己，当下急急辩解道：“傲天！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打算要杀她！我刚才是说的气话！”
龙傲天的心一阵狂跳。
突然间他觉得心中很是不安。那种感觉很奇怪，说不出为什么，可不安的感觉却是如此清晰。
他奋力抽出腿，飞奔着跑出屋子，不容分说，抢了她的马，翻身而上，向着汉王府疾驰而去。
刚到大门前，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昨夜府兵与黑衣人厮杀过后留在地面的鲜血尚未清除，空气中还残存着几分血腥之气。这气味他在熟悉不过。他更知道，它的出现，只代表两件事，一是受伤，一是死亡。
他的心猛地被提起，再进门，院内中毒的府兵数量众多，没有人手一一抬走，只能就地进行医治。
一些侍女和仆从正忙着替他们擦眼擦嘴，还有一些人捧着碗喂着汤药，更有一些府兵的呕吐物还未来得及清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么多人，却独不见沈雁容母女。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龙傲天像被人钉在了地上，竟再也迈不开一步。他更不敢向朝歌的住处去，他怕他会看到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惨景。
见到他回来，众人纷纷向他哭诉：“殿下！小公主她……”
龙傲天只觉五雷轰顶，脸色瞬间变得惨无人色：“朝歌她……怎么了？”
竟无人再敢应答。
“殿下！”秦雪峰听说他回来，匆匆忙忙从内院赶来，见到他，他双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他面前，已是泣不成声，“昨夜一群不明身份之人突袭王府，臣没有保护到公主殿下，臣罪该万死！”
“不……不会的……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你们这么多人在，她怎么会？……”龙傲天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突然发疯般冲了进去，直奔西厢房。
他“咚”地撞开门，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床边。
“朝歌！”
朝歌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的面容安祥，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可是，因着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已变得惨白如雪。她的胸前身下，都已被鲜血浸透。那触目惊心的红告诉他，昨夜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沈雁容呆坐一旁，泪水早已哭干。
“她再也不会觉得痛了……”沈雁容那呆滞的双眼倏然一动，“她去了……”
床脚跪着一名御医，惶恐不安地叩头道：“臣无能！请殿下节哀！”
龙傲天双眼发直，腿上一软，竟跪倒在床前。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颤抖着双手握住了朝歌的手，她的手已冰凉如铁。
“朝歌，天哥哥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醒了，天哥哥就带你去逛京城！你不是天天都盼着来京城的吗？如今才来，你怎么就……怎么就……”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不停地吻着，已是泣不成声，“快醒醒，你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吃到，你还有很多好玩的没玩过，你还没有嫁给我啊……”
在场之人听到，无不动容。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龙傲天哭泣。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刚刚接回来，一天福还没来得及享，她就遭人暗算……而他，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却不在她身旁！如果他没有被云曦引开，这样的惨剧又怎么可能发生！
深深的内疚与自责纠缠着他，让他无法自控，像个孩子般哭得绝望。
其余人都垂着脑袋，怅然哀叹，却已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老管家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顾不上礼仪，大声叫道：“快让开！快让开！杨太医到了！”
原来，老管家得知朝歌受伤后，竟不顾老迈，跑到宫里，硬是把杨太医给请了过来。
龙傲天猛然回头。
杨太医乃是当朝第一名医，但朝歌现在……
难道他还能起死回生吗！
杨太医大步走进来，对龙傲天道：“殿下，可否借一步？”
龙傲天的心里陡然腾起了希望。
杨太医上前翻看了朝歌的眼睛，神情已变得十分凝重。
他急忙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搭脉，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孩子还活着！快！快拿热水来！还有干净的毛巾！”
身后的药僮已然打开了药箱。
杨太医取出剪刀，剪开了被血粘住的衣裳。之前请来的御医已对伤口作了消毒处理，可伤口太深，伤势过重，除了止血，他不敢再下手。
那伤口中处血已渐凝固。他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周围扎上针炙，一来止血，二来止痛，方才开始对她的伤口进行缝合。
朝歌始终一动不动，却在他缝合伤口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吟。她小小的眉头倏然一蹙，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沈雁容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一头扑在女儿身旁，低低唤她：“朝歌，娘在这儿！朝歌你听得到吗？”
朝歌翻着眼珠，却无力回应。
杨太医提醒道：“娘娘，请在一旁不断呼唤殿下的名字，千万不要再让她昏迷过去。”
“那她……不疼吗？”毕竟是母亲，母女连心，看到女儿受苦，沈雁容已是心如刀绞。
柲太医冷哼一声道：“那总比死了强。”
沈雁容无法，只好紧紧握住女儿的手，附在她耳边不断地轻声呼唤，希望以此缓解她的痛苦。
杨太医又对龙傲天道：“殿下，请你好生摁住殿下，老臣怕她经不起伤痛会乱动，反而受伤。”
龙傲天依言行事，摁住了朝歌的肩。
杨太医缝好伤口，神情却依然严肃。
龙傲天紧张地问：“她为何还没醒？”
杨太医叹了口气，说：“回殿下，臣虽然已对伤口做了处理，但小公主失血过多，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转向沈雁容道，“娘娘，请过来验血，看看娘娘的血是否与小公相匹配。”
沈雁容慌忙应着，伸出手来。
药僮扎破她的手指，挤出几滴血，然后加入药粉，化成水，与朝歌的血混在一起，结果却是不相符。
沈雁容大失所望，禁不住失声恸哭。眼看孩子有救，却耽误在血型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她的母亲，为何还救不了她！
才燃起的希望当即破灭，她已是痛不欲生。
龙傲天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老管家冷静。他急忙道：“娘娘，殿下，别着急。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仆从侍女就有一百多人，加上府兵。也有近五百人了。老奴就不信，这五百人里会没有一个能与小公主血液相配的人！”
龙傲天当即伸出胳膊道：“先验我的吧！”
杨太医看了他一眼，说：“殿下心意，微臣能理解。可殿下忘了，殿下的血，一万个人里才有一个相同的。臣估计臣第一个要排除掉的人，就是殿下。”
他对药僮使了个眼色，那药僮随即出门去采血取样。
龙傲天执拗地道：“那也要试一试！”
杨太医拗不过他，只好亲自来验。
谁也没想到，被杨太医第一个否决的人，却恰恰同朝歌的血相配。
龙傲天喜不自胜，急急催促道：“快用我的血吧！”
杨太医将他的手指洗净扎破，生生挤出了一小碗血。其间，他伤口上的血几度凝固，又不得不重新另刺创口来采血。龙傲天痛得紧咬牙关，硬是坚持了下来。
杨太医在碗里又加入了药粉，妨止血液凝固。龙傲天的鲜血，终于喂到了朝歌的嘴里。
沈雁容在一旁告诉她，这是药，是能救她的药。她虽面露不适，却还听话地咽了下去。
这一小碗血喝下肚，不过半刻光景，她的肚腹明显起伏，呼吸已然恢复平和。
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龙傲天怔怔望着她，眼中充满了希望。他多想守在她床边，亲眼看到她睁开眼；他多想她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个就是他。可他太累了。
失了这点血，对于平时的他也许算不了什么。可现在，他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竟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朦胧之中，他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很轻，就像秋虫在呢喃，任他如何努力，却依然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只好静静等待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再作打算。
刚刚放松下来，却听到一阵悉簌的脚步声。耳畔传来秦雪峰的低唤：“殿下，醒醒，殿下！能听到臣说话吗？”
龙傲天“唔”了一声，说：“我听着呢。”
秦雪峰却未见欣喜，反而愈发紧张：“刚才宫里来人了。曹公公亲自来宣殿下进宫，臣不知该不该把小公主遇刺的事告诉他，所以臣只说殿下抱恙，暂时无法进宫……”
龙傲天猛地睁开眼。
“是……云曦昨天说过，今天父皇会宣我进宫的……”他挣扎着坐起来，脑袋依然晕晕沉沉，“那曹公公怎么说？”
秦雪峰说：“曹公公只是代问殿下安好，就回去了。臣不知这么处理，会不会有问题，仔细想想，还是不放心，所以……唉！早知道应该先来同殿下商量商量再作定夺的！”
龙傲天安慰道：“不，你做得很好。我现在还不知道行刺之人的身份，贸然说出去，反而不好。”
秦雪峰陡然一惊：“那……杨太医会不会走漏了风声？”
龙傲天道：“那也没有关系。说不定，由他讲给父皇知道，会更客观，更可信。你也不必太紧张了。”
秦雪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想了想，又问：“关于刺客的来历，殿下可有头绪？”
龙傲天的心情很是沉重。
这还用问吗，昨夜云曦刚把他引走，王府这边就出了事。云曦本就视朝歌为眼中钉，她会下此毒手，一点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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