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以退为进
至于对龙傲天说的什么“可以不让她长大”之类的话,不过是强迫他就范的手段。 他需要用联姻的方式笼络左贤王。
既然当初他没有动过杀心,那现在就更不会要她们死了。
相比之下,安稳瑞国比安抚左贤王更加紧要。
龙傲天执意接她们回来,惹恼的并不他,而是左贤王。对于龙傲天提出的平妻之议,他倒觉得未尝不是个办法,既让龙傲天圆了自己的誓言,又抬举了左贤王,可谓一举双得。可左贤王却气得当场发飙,弄得他很是下不来台。
无奈之下,他才没有对此事做出回应。他本希望等龙傲天回来后再与他好好商议,大家各让一步,说不定能达成圆满,却不料龙傲天才回来,竟发生了这样的惨事。
这方方面面的情绪他都必须照顾到,实在让人头疼。
想着想着,龙哲瀚依然毫无头绪,索性什么也不想,闭目养神。
才安稳没多久,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于是开口问:“什么事?”
曹公公在外面应道:“回陛下,是汉王殿下求见。奴才说陛下正在休息,请汉王殿下前往偏殿等候。”
龙哲瀚道:“无妨。让他进来吧。”
龙傲天大步走进来,龙哲瀚尚未起身,他已跪在了他面前,哽咽着唤了声:“父皇!”便伏地不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天儿!快起来!之前曹国祥说你身体抱恙,你还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现在没有外人,龙哲瀚已不必再在人前掩饰他对这个儿子的偏爱。
他伸手将龙傲天扶起,关切地问:“你到底哪里不好了?不在府里好好歇着,这个时候还进宫做什么!”
他故意没提瑞公主遇刺之事,就是不想让他心存芥蒂。
龙傲天含泪直起身,跪在他面前,将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包括云曦下迷药,还有沈雁容对凶手的力证。说罢,他义愤填膺道:“父皇尚未对平妻之事做出最后裁定,就有人擅作主张!父皇,您这次一定要替儿臣讨还公道!”
龙哲瀚幽幽叹了口气,问:“小公主还好吗?”
龙傲天道:“多谢父皇关心!朝歌她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小小年纪,就受此大难,儿臣……儿臣心里很难过!”
龙哲瀚顿了顿,又问:“那依你之见,究竟是谁要除掉小公主?”
龙傲天咬牙道:“儿臣不好说,也不敢说。儿臣已经把事情全部告诉父皇了,儿臣等待父皇圣裁!”
龙哲瀚从卧榻上下来,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忽而冷冷一笑:“你是在暗示,左贤王与瑞国暗中有勾结?”
龙傲天急忙叩头道:“儿臣不敢!”
“呵!朕当然知道你不敢!”龙哲瀚猛地一甩前襟,大马金刀坐在正席上,厉声道,“如此大的罪责,没有确切证据,谁敢下结论?”
龙傲天的心跳得奇快。
他转身面对父亲,叩头伏地,不敢抬头。
“这是儿臣想到的最坏打算。也许事实并非如此。”他郑重其事地道,“左贤王乃是我朝重臣,如果是有人刻意陷害,其意自在削弱我国实力。父皇不能轻易做出结论,以免中计。”
龙哲瀚叹道:“这虚虚实实,没有真凭实据,仅靠凭空臆测,实在难以定夺啊。”
龙傲天说:“父皇,儿臣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到了一个应对的法子,只是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哦?说来听听。”龙哲瀚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往椅背上靠了靠,“你也起来说话。”
“是。”
龙傲天终于站了起来。跪了这么久,他的膝盖一阵阵疼痛,双腿麻木得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正色道:“父皇,恕儿臣不孝。在平妻这件事上,儿臣必当寸步不让。左贤王若要怪罪,儿臣愿承担一切重责。儿臣不会把瑞公主遇刺之事归咎于左贤王,但儿臣必须要让左贤王知道,是昨夜云曦诱我出门后,瑞公主就遭到了暗杀。到与左贤王针锋相对之时,儿臣免不了会有口舌之争。不论左贤王到时如何辩解,父皇只管一力维护,谪贬儿臣去西南边陲。儿臣便可时刻留意西戎与瑞国的动向。一旦烽烟再起,儿臣愿为国身先士卒!”
龙哲瀚眯缝起双眼,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隐隐透着赞许的意味,嘴上却道:“你若领兵南下,岂不是昭示天下,我虢国要准备打仗了?”
龙傲天不慌不忙地道:“父皇大可不必为此烦恼。儿臣会以贬谪之态前往西南,深居简出,并不与人交道;至于儿臣那三万精兵,则由副将杨鸿志带领悄悄南移。儿臣与军队兵分两路,如此就不会引人注目了。只要战事一起,儿臣便可积极应对。”
龙哲瀚似乎不太相信他的主张:“你当真肯领兵镇守西南?”
龙傲天正色道:“儿臣愿意!不过,儿臣还有个请求。”
龙哲瀚笑了笑,说:“你果然还是有条件的。好,你说吧!只要朕能做到的,朕一定答应你!”
“谢父皇!”龙傲天行过礼,直言道,“儿臣想把瑞太子妃母女送进宫来,由婉昭仪照顾。”
“你……”龙哲瀚万没想到会是这样,脸上当即有些挂不住了。
他对慕元成一向没有什么好印象,连带着对他的妻女也一并嫌恶。他没下旨驱逐她们到北境雪原去已是相当客气了。他竟然还要把她们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天天面对!
“傲天,做人不能这般得寸进尺啊!”
“儿臣并非得寸进尺,儿臣但凡还有别的法子,决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这件事。儿臣本想带她们母女一道前往,可仔细思量,西南边陲,既不比京城繁华;而军营重地,亦不适合女人和孩子生活。可如果让她们继续留在王府,儿臣不能随身相护,只怕惨剧还会再次发生。倘若再要她们流落民间,只怕又会倍受欺凌。瑞太子妃虽没有明言,但儿臣知道,有人对瑞太子妃已然心存不轨,只是苦无实证,儿臣不能乱说。现如今,只有深宫内院,才是最安全的。秋荷妹妹同朝歌年纪相仿,有她进宫作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要她们母女平安无事,儿臣亦再无后顾之忧,在前线自当奋勇杀敌!求父皇成全!”龙傲天说罢,向着龙哲瀚叩头行礼,不叫不起。
他这一番慷慨陈辞,直说得龙哲瀚竟无言以对。
龙哲瀚找了个台阶道:“你说的固然有理,但朕还需要再斟酌斟酌。再说,瑞太子妃也未必肯接受你的这番好意。”
龙傲天却不领情:“儿臣自会安抚好瑞太子妃,让她能安心留在宫中长住。”
龙哲瀚摆了摆手,断然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等朕想好了,自会答复你。”
龙傲天提醒道:“瑞公主遇刺,这么重要的事,于情于理,儿臣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父皇若是考虑得太久,此计划便不能成行。否则,定会引来左贤王的猜忌。”
龙哲瀚眉头一挑:“傲天,你这是逼朕一定要现在就应允你吗?”
“父皇!”龙傲天凛然道,“迟则生变!”
龙哲瀚死死盯着他,心中飞快地思忖着他的真实用意。
作为父亲,他对这个儿子是相当看重的;可作为帝王,他却不得不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设防,因为皇权赋予的至高无上,只能由他一人独享。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天儿。”龙哲瀚缓了缓语气,说,“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在朕面前装腔作势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妨直言。无论是什么都好,朕都不会怪你的。”
龙傲天反问:“父皇到现在都不相信儿臣肯离开京城前往边境?”
龙哲瀚不作声。
龙傲天深深叹了口气,说:“父皇,儿臣这次,是真的怕了。”
“你怕?你怕什么?”这个回答颇令人意外。
龙傲天望向他,定然道:“父皇还记得曾经对儿臣的教诲吗。父皇说,如果将来太子能容人,就让儿臣好好辅佐于他,如果不能,就让儿臣做个安份守己的闲散王爷。当时儿臣心中的确是不服的。但现在,儿臣终于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儿臣所受的排挤与陷害,父皇不会不知道。儿臣以前想去争取,想去澄清,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正如儿臣以前没见到过瑞公主,护她只是为了救人性命;但现在,儿臣见到了她……”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强忍泪水。
待调整好情绪,他接着道:“朝歌同秋荷年纪相仿,正是纯真无邪的时候。父皇之所以疼爱秋荷,不正是因为面对她的时候,父皇会觉得毫无压力,觉得轻松自在吗。对儿臣来说,朝歌也是一样。昨夜朝歌遇刺,儿臣一想到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儿臣的心就一阵痛似一阵……如果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但现在拥有了,失去至爱的感觉,父皇应该比儿臣更清楚……儿臣实在是害怕失去朝歌……”
龙哲瀚重重叹了口气,怅然道:“冤孽!真是冤孽!”
“缘分也罢,冤孽也罢,儿臣如今心意已定。但求父皇成全!”龙傲天再次深深叩拜,以示决心。
龙哲瀚想了想,又问:“那云曦呢?你若去了西南,她怎么办?你们的婚事又怎么办?”
龙傲天道:“只要云曦肯嫁给儿臣,这门婚事可以如常举行。到时候,儿臣会带她一道走。等朝歌长大成人,儿臣再回京城来迎娶她!”
“如果左贤王坚持不许立瑞公主为平妻呢?”龙哲瀚连连发问。
龙傲天面无惧色:“这是儿臣的底线。儿臣决不相让。”
龙哲瀚略一点头:“也罢。不然朕又如何找理由谪贬于你。”
见龙哲瀚已然松口,龙傲天喜不自胜,叩头道:“多谢父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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