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吉问道：“可是要把药下到饮水中，神不知鬼不觉，实在有些难度，我担心做事之人会不会是有一身功夫的，才能有这样的能耐，那可有些麻烦。”
朱旋又道：“这个担心我们也想过，觉得不该如此。你们细想，那劫道之人图得甚么，不外就是钱财，他做下这一票，能捞得多少财物？若真是个功夫高强的，到哪儿不能寻个赚钱的好差事，何苦干这个下作勾当。”
“是呀，”严勤也插口道，“这就好比是那些闯无极门的人，功夫高自然就去闯武库，断没有跑去偷厨房的道理。我在厨房值夜久了，从没有外人来过。”
“就是这个道理。”朱旋接着说道，“哪怕退一步想，是不是哪个高手闲极无聊，突发奇想干了这么一回？也不大像，之前好些年已出过相似的案子，都是高手干的么？历年下来，不知隔上多久就有人出来做一票，每次闹得事都不大，所以怎么看去就是寻常人做下的。”
长吉才又放松道：“我就是觉得这个下药的手段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才放不下心。”
朱旋又道：“做贼自然有贼的窍门。我查了好些往年的旧案，很多事情都是常人想不到而已，未必就很难做，贼人恰恰是掌握了其中的门道。我们作捕快的也是一样，好多时候将贼人捕拿归案，也没弄清他当初怎么做下的，还得听他自己吐露出来，往往都很简单。就拿长吉的事说，往水里下药，方法简单管用，怎么下的药呢？换成我们去做可能会被难死，但做下此事的人一定有他的办法。
刚才我说那人行事准确，只要捋一下多年来劫道的事，便清楚都是出在赶车这个行当上，此人定是非常熟悉这个行当，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我也设想过，自己来下药该如何做，若真是乘车夫方便之际下药，那得守上怎样一个难得的时机啊！谁也料不准车夫会在何时何地去方便一下，是不是？难不成我要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去方便？但你们想这里面着实有难处么，我在旁跟着车，还不能叫车夫察觉，那么离得就不能太近。离得太远也不行，否则来不及动手，还得脱身么。这样我所行的定不是寻常的道路，不仅避开车夫，还得避开其他可能看到的人，这路能好走么？但你们再想，人的脚力哪能与马相比呢，我如此跟法能跟多久？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寻了机会，就藏身在马车上。可这样连我也觉得匪夷所思，过于冒险了，与此人不肯犯险的作派对不上。想来想去，我们只能揣测，此人定是明白车夫这一行的行事规矩和习惯，能设身处地为车夫着想，会在哪些地段方便，他只怕就专守在那些地方，不需跟太久便等到机会了。而我们这些外行人是没法明白里面关窍的。”
一旁长吉开口道：“隔行如隔山，想必那贼人也是花了心思的，假使真像你说的，接下来倒是该如何将他找出来？”
“刚才说了两条关于那贼人的，还有第三条，就是此人到底是个怎样的来头。将这些年的事合到一处，大致可以看出：此人就是本地人，而且极为了解赶车这个行当，应该是干过的，总之与这个行当脱不开。这一下就把一些可疑人物圈出来了，衙门已经悄悄盯住这些人了，就等着他自己露馅。县令也下了决心，这回定要将人找出来，把近十年的案子一并了结。”
长吉听了此话放下心，又对贼人的下药手段好奇不已，不住与人讨论如何得手的，越想越是离奇。朱旋却对他说道：“说句实在话，有时候我们要捕住一个人，并不需要搞清他是怎么做下事的，他有他的门道，或许十分简单，他我们也有我们的门道，同样十分简单。就拿这次的事说，贼人的目的已经知道了，图钱财么。那对公门而言，后面的事再明白不过，说破了就是四个字：捉贼捉脏。
财物到手他会做些甚么？他得藏好不能叫人发现了，再就是尽量脱手换成银钱，那可好了，我们盯住那么些人，就等着有人干这些事，一见到脏物就可以拿人。”
严勤担心道：“刚劫了道，贼人也知道此时衙门追查的紧，他把脏物捂在手里不动怎么办？”
“常言道人为财死，他连劫道的胆子都有，别的还在乎么？只是早晚的事，终有出手的时候，我们只需耐心等下去，不然县里为何说要下决心解决此事，下的就是这个决心，非把他等到不可。我今日说的话你们听过便罢，可不要传去啊。”
“那是当然。”严勤长吉二人应道。
“说到这个又想起另一件事，也是让我们弄不明白的。此人劫了货，是怎么带走的，那时还是白日，带一身货还是很显眼的，他势必只能往无人的地方去，不敢贸然带着东西回家，指不定叫甚么人看见了，那他把货弄到哪里去了？我们商量后觉得，他劫了货进到山野，那里最不易被人看到，货可能藏在山野中某处。不过我们着人看视了几日，并未见到可疑人物，没法子，只是揣度没有十分把握，人手不能空耗在山上，便又把人弄回来，都去盯人了。”
严勤听得此事便说：“正好，我会去那一带山里转悠，多少替你们盯着点。”
长吉道：“何必呢，已经有这么多人用上了，你忙你的事。”
“不妨碍我的事，我也是顺道看看。”
朱旋也道：“既是这样，还是多小心些，若真见到甚么可疑的人和事，切莫近前探究，只需速速出山知会我们就好。要提防有些人，被看破行藏后会干出甚么铤而走险的事，要对你不利，况那里又是山野，极可能出事。”
“我晓得厉害，只会远远的看着，不叫人发现，真要有人对我不利，正坐实此人心里有鬼，是我们要找的人，那才好呢。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与人纠缠，好歹我也有一些功夫，在山林里连豹子都追得上，我若要跑，还有谁能追上。再说未必能见到人么。”
“总之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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