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国昌早早地起了床，特意为媛媛熬了小米粥，热了鸡汤，又把昨天煮的玉米棒子蒸热了。媛媛起床，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向方国昌打招呼。此时媛媛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眼圈虽泛着黑晕，不见了长长卷卷的睫毛，不画浓妆的媛媛，倒有几分邻家女孩的清新气息。这不禁让方国昌产生了一丝疼爱之心。只不过方国昌在心里叹息：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心甘情愿找个有妇之夫维持着见不得光的男女关系呢？想到这些，不免为媛媛深感惋惜。
方元和媛媛寒暄了几句后，两人都没有话语，饭桌上安静下来。方国昌又给媛媛盛了一碗小米粥，并她少喝酒对自己身体好。媛媛应着方国昌的话，然后直夸这是她在北京这么多年来吃过的最温暖的早餐。方元却不吱声，只顾着自己吃饭。方国昌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就接着媛媛的话说别客气，也都是剩菜剩饭的，别嫌弃就好。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早上的阳光格外灿烂。小区里的早市上撑起了各色的大伞，支起了帐篷。有几个遛完狗回来的老北京已躲在梧桐树下，支持着自己的队伍厮杀。方元匆匆吃完饭，说诊所约了客人先过去，然后向媛媛说了句“再约时间”，还比划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媛媛心有神会地点点头，只见方元一边到房间拿包，一边对方国昌说诊所不忙，可以晚点过去，然后开门而去。这一切好像来的太突然，方国昌还没来得及反应，防盗门“哐”的一声关上，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媛媛听着人去门关，也似乎没有晃过神来，如今和方国昌面对面吃饭，不免觉得尴尬。媛媛于是赶忙吃完饭，向方国昌道了谢，便开着红色奥迪车匆匆离去。
方国昌闲着没事，就打算到早市逛逛。因为昨天下午买的肉菜还没用完，方国昌只像侦探似的到早市上，一家挨着一家的菜摊水果摊调料摊溜达了一圈。不到十点，早市散去，人们互相打听着上午挣多少钱，却只听对方说又是赔钱的买卖，然后相互抱怨着。有几个摊还零散剩下果蔬，大声吆喝着“赔钱卖了啊，给钱就卖！”“这是赔钱赚吆喝，还是站着吆喝不腰疼？”方国昌在心里给自己找起乐子。
方国昌到诊所的时候已接近晌午，跟小芳打完招呼，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低着头，坐在接待区填着表格。方国昌惊喜不已，心里暗自想着：“方元今天终于开张了吧，俺倒想瞧瞧这小子是怎么工作的？”然后把带来的午饭放到茶水间的冰箱里，接着又洗了几个桃子给女孩送过去。女孩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下方国昌，然后摆手道：“不用了，谢谢！”就在女孩子抬头的那一刹那，方国昌仿佛从女孩子脸上看到了埋藏的忧伤，而她冷冷的回答里是一种对陌生人的警觉和抗拒。女孩填完表格，被小芳带进方元的办公室。方元见女孩进来，站起身，用标准的手势指着座位说道：“您好，请坐！”女孩看了方元一眼却没有说话,坐下后直接把目光转向办公桌上的水竹塔。方元拿着小芳给他的表格，只见字迹工整清秀，典型的女孩手书。如果说“字如其人”的话，这或许是最好的例证。
方元看着表格，问道：“看您写的咨询类型是‘情感’还有‘家庭’，请问您有什么困惑？”女孩看了下窗户，然后低下头，沉默不语。为了引起女孩的兴趣，方元就故意半开玩笑地说道：“有什么心事或者感情上遇到什么困扰的话，不妨跟我聊聊……一个人心里装很多事的话很容易变老的。”
女孩抬头看着方元，嘴角微微扬起，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就在这一霎那，方元终于可以看清女孩的面容。这是一张白皙标致的脸。头发披散着，乌黑中泛着点点酒红，看似杂乱却又像随意使然。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明眸清澈，似一湾秋水微微泛着波光。朱唇好像略抹油彩，娇嫩欲滴。尽管此时的她面色憔悴，眼睛里透露着隐隐的忧伤，但嘴角浅浅的酒窝掩藏不住她特有的甜美和温柔。
“我想，我还是自己面对吧！谢谢你！”女孩站起身来向方元微微鞠躬，然后开门而去。方元刚想挽留，却只见女孩留下一个孤单落寞的倩影离开。方元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想到女孩开口，即是意味着结束。方国昌本来一直盯着方元办公室，看着女孩一个人出来，然后留下一个无助的背影离去，心中不免疑惑。不一会儿，方元从办公室出来。方国昌便问道：“就这么结束了？”“她从进屋到离开，就说了一句话。”方元很无奈地说，然后问小芳，“她付款了吗？”“付款了！”小芳似乎还在对刚刚离去的美丽背影意犹未尽，“这就是传说中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大美女吧！”方元却笑着说道：“我看是观音菩萨派下凡间的仙女，送钱的财神，简直是观音菩萨在世，奇葩……”
大家对这个女孩子的兴趣，很快就被丰盛的午餐代替。对于这顿午餐，方国昌尽量做到了有菜有汤荤素搭配，热的鸡汤红烧茄子，一份粉丝芥末凉拌菠菜，还有特意炒的苦瓜鸡蛋。当把饭菜摆上桌子的时候，看着小芳期待的眼神，方国昌不免有些得意，直让着小芳多吃点，还不时关心地问着味道怎么样。小芳点头说好，方国昌又把苦瓜鸡蛋夹到小芳碗里。小芳小心地吃了一口，有些难为情起来。方国昌说别看吃着苦，这苦瓜有诸多好处，能败火清热，是夏天必备。小芳点着头，一大口下去，眯着眼嚼起来。方国昌笑起来，直夸小芳吃饭的样子可爱。小芳脸红了。方国昌又让小芳吃粉丝芥末凉拌菠菜。小芳一口下去，一股劲灌着鼻子，然后直通泪腺逼出眼泪，嘴角紧闭露出痛苦模样。方国昌却不知所措，然后说道：“憋住气，别呼吸！”方元在一边吃着，感觉自己好像被方国昌遗忘了，就故意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认小芳当闺女吧！”
方国昌听后，却很直接地跟上一句：“俺倒很想当这个干爹，认小芳做干女儿。”
小芳被父子俩突然的对话整的不知如何作答。方元干咳了两声，说道：“爸，这干爹可不是随便当的。您口味有点重。”
“俺口味怎么重了？”方国昌听了方元的话，很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这饭菜口味有点重了，有点咸。”方元一边说着，一边笑着问小芳，“是吧，小芳？”说着还向小芳挤了挤眼。
小芳虽然还被父子俩的话说的有些尴尬，但还是很配合地说道：“是啊，方伯，可能有点咸。”
“什么叫可能有点咸？”方国昌特意尝了一口鸡汤，说：“我知道年轻人口味淡，俺今天还特意少放了一勺盐。如果再说这汤咸的话，俺看你们还是喝清水煮菜汤吧。”吃完饭，方元说下午还有个学术研讨会。临走时，方元说他的学弟胖子和女朋友晚上要到家里吃饭，让方国昌准备几个菜。方国昌吸取了昨天晚上的教训，特意问道：“确定晚上在家吃饭？”方元很肯定地说胖子要为方国昌接风来着。方国昌问方元胖子有什么忌口？方元临走时丢下一句“忌口就是别没有肉，他们可都是食肉动物！”
诊所里又剩下方国昌和小芳。方国昌小睡了一会儿，伸个懒腰，活动着筋骨，然后百无聊赖地在诊所里踱来踱去。心想着在老家修整老房子的时候，乡亲们还羡慕着方元在北京开公司做大老板，现在却是这般的冷清光景，而别人的评价和现实形成的落差，不免让方国昌暗自在心底里叹气。他问小芳，平时诊所里就是否也如此般冷清。小芳的回答让方国昌很是捉急。小芳说：“也不一定，有时候一天能预约好几个，有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那方元还整天在外面瞎跑，还参加什么讨论会？好好开个诊所，开什么会？他不会是出去见朋友吧！”方国昌试探似地问道。
“不会的，方元哥平时其实也闲不着。您不知道吗？方元哥在业内还挺被认可的，经常有学术会议邀请他去参加。他还被别的心理咨询机构特聘做学术顾问什么呢！他也是附近好几个社区的（敬老院的孤儿院）客座心理导师。”小芳一边说着，一边把电脑屏幕转向方国昌。方国昌看着电脑上方元的一些照片：“这是？”小芳说：“这是方元哥参加一些活动拍的照片，回来后就放到我们的网站上做宣传。”小芳一边指着一张照片说，“您看，这是方元哥参加一次国际学术研讨会，大会还颁发了荣誉证书。”
“有老外参加的会议？方元没告诉俺。这个是咱们诊所的网站？俺怎么也不知道？”方国昌问道。
“方元哥很谦虚的，您看，这个是方元哥在大会发言时的视频。”小芳说着，攥着拳头说，“您看，说的还是英语，我就觉得方元哥认真起来的样子特帅！”
方国昌听了小芳的话，眼睛里略过一丝神采，脸上也莫名地热乎乎的。视频里方元理着清爽的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胸前还别着一朵胸花，神彩飞扬地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方国昌的脸上不免洋溢着笑容，嘴上虽没言语，心里倒格外地满意，没想到方元正经打扮起来也像模像样的，说的话也字正腔圆，别有一股男子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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