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去的传单渐渐有了回报。在方元和小芳把传单发出去之后，治愈诊所逐渐有了电话咨询者，也有附近的居民直接上门体验。在顾客里面，既有咨询心理问题的，也有体验方国昌按摩服务的，但是明显感觉到按摩的人要比心理咨询的人多得多。方元看着诊所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时想让父亲按摩的人都坐在接待区排队等候，有了居民拉起家常，让诊所多了许多人情味，这让方元替方国昌感到欣慰——在家里的遗憾，可以在北京得到补偿了。在方国昌忙起来的时候，方元也乐意当其助手，和小芳一起接待客人，为客人端茶倒水，聊天套近乎，忙的不亦乐乎。
方元这边也陆续有了几个白领预约咨询。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是在乐源大厦上班的白领，进入职场几年，最近繁忙的工作节奏和巨大的工作压力让他经常失眠多梦，精神很是憔悴。最近公司人事调整，忙于领导公关和人际应酬的他更是常常夜不能寐，并且由于精神焦虑多疑，在工作中的人际关系也变得糟糕起来。年轻男子担心自己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于是向方元咨询请教。方元通过与他聊天交流，并做了简单的心理测试，结果证明只是因为精神压力大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衰弱，心理认知正常，人格也无障碍，只需休息调理身体和精神状态即可。年轻男子听后放心不少，正要感谢离开时，只听方元对他说，为了回馈对治愈诊所的信任，可以让他免费体验一次按摩。
年轻男子起先带着疑虑趴在按摩床上，经过方国昌揉捏几下后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欣然接受着方国昌在自己腰背上的推拿按摩。伴着阵阵疼痛和酸胀，年轻男子终于放心地轻合上眼，进入了温柔梦乡。当他被方国昌叫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按摩床上，嘴角的口涎把洁白的床单湿了一片，浸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他非常抱歉地起床穿了衣服，然后对方国昌的手艺赞不绝口。对他来说，这次免费的按摩简直就像天上掉下的馅饼，多久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了，这个下午却让他拥有了一次久违的安眠体验，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十分钟，却让他精神饱满，像手机刚充满电一样电池满格。年轻男子伸了几个懒腰，扭动了几下脖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崭新的一百元钱塞给方国昌，以示谢意。方国昌并没有接下，说就是免费体验一下，不收钱。年轻男子却执意让方国昌收下，说是小费。方国昌顿时手足无措，手贴在裤兜上，手心里沁出了汗。当年轻男子再次提醒方国昌收下小费的时候，方国昌赶忙在裤子上蹭了下湿漉漉的手心，然后激动地接过年轻男子的钱。年轻男子见方国昌有些不好意思，便开玩笑道：“我就是一个给人打工的，如果我是一个大老板，肯定会多给您几张红票子的！”其实，年轻男子在从钱包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时，心里早已清楚地算过一笔账。在此之前，他曾去医院的神经科做过检查，从预约挂号，到仪器检查，再到一张密密麻麻的药单，一次看病下来，已花了差不多一千元，而且医生还貌似很负责任地善意提醒他，等这一疗程结束后再到医院复诊检查。所以，当年轻男子非常爽快地把一百元的票子递给方国昌的时候，他心里非常清楚，用这一百元买一次踏踏实实稳稳妥妥的睡眠，是比买任何药物接受多少医院的复查都值得的。
平生第一次收到小费的方国昌兴奋的像个小孩。在送走年轻男子后，方国昌拿出崭新的百元钞票在方元面前晃了晃，得意地炫耀道：“你看，小费。”方元本想说什么，看着方国昌得意的笑容，也随方国昌呵呵笑起来：“请您发表获奖感言。”方国昌笑道：“干这行当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收到小费，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不过，心里真的很激动。俺觉得这是对俺们手艺的莫大认可和赞扬。还有就是……”方国昌说着停顿了一下。方元插话问道：“还有什么？”“还有就是，北京人就是有钱，俺在咱莱源县干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人给过我小费！”
这一天方国昌忙忙碌碌，几乎没有停下来。在送走最后一个按摩的客人时，天色已暗下来。好久没有连续按摩的方国昌身体有些虚脱，胳膊从内到外地胀痛，站了一天的大腿肚子也酸胀着，隐隐作痛。当松一口气坐下来时，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满足感挂满方国昌的脸上。方国昌心里一直在盘算着今天按摩的几个客户，除了从方元那边免费体验的一个，从早到晚按摩了有八个人。已好几年没有连续接待这么多客户了，这也是治愈诊所经营按摩业务以来接待客户最多的一天，当然更让方国昌洋洋得意的是他平生第一次收到客人给的小费，而且还是百元大钞。方国昌显然对一天的收获非常满意，他扭动了几下脖子，敲打着有些胀痛的胳膊向方元建议道：“今晚上咱们在外面吃饭吧！”然后转向小芳，“小芳，你也一起。”方元看方国昌脸色不错，难得主动说在外面吃饭，就爽快答应。小芳本想找个借口拒绝的，但之前已拒绝过方国昌的几次邀请，而今盛情难却，于是便欣然答应。
这几天也把小芳累的够呛。在乐源大厦前发完传单的那个晚上，小芳在睡觉时才发觉双腿酸痛。而在白天这些客人预约心理咨询和按摩时，小芳更是忙着收纳钱物，还要给负责给按摩床换铺床单，招呼客人，又要忙着回复网上预约咨询的客户，真是一个人分身当几个人使，忙累自是不必说，只从她眼睛里的血丝和暗淡的眼神就可窥见一二。当然，她也有了心事。自黑子加了她的微信后，她的手机就没消停过。就在发传单后的那个夜晚，小芳和黑子通过语音聊了很久。腿疼的没有睡意的小芳被黑子的油嘴滑舌逗得哈哈大笑，心想着失眠的夜晚有个人陪伴，原来是一件多么幸福而惬意的事。那一夜，飞快的已忘却时间，两人在互道晚安中入睡。等天亮以后，脚步已经轻松如飞心也豁亮如洗的小芳像往常一样来到诊所。本来，忙碌的她也快乐充实，可是黑子不时的微信语音却不再具有夜晚中的温暖贴心，而变得让她不胜烦心起来。黑子起初只是关心地问候，后来又问东问西。在迎来送往客人许久后，小芳看到黑子发来多个未读的语音，听了几条便对余下的信息失去好奇和兴趣。黑子起先是向小芳报告自己的位置和所见：“报告，我现在西单。前面有车刮蹭，两个车主在动手呢！不好了，得快溜。”“报告，我刚经过**，毛爷爷在冲我笑呢！”“报告，我刚拉的乘客就是一奇葩。不停向我炫耀手中的iPhone和身上穿的名牌，我却看见袖口和领口上全是毛线头，肯定是从秀水街淘的水货。更可恶的是现在车里还有他留下的脚臭呢，呜呜……”“报告，你猜我现在哪里？”“喂，你在忙着吗？你在听我说话吗？”“喂喂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么不理我了？”到了后来，黑子的语气竟是带些责备的意味，这让小芳感觉非常不爽。
就在小芳正忙着的时候，黑子打来电话。当小芳说正忙着不方便说话挂掉电话后，黑子竟发来一条长长的短信，总结起来就是一条道歉的短信。小芳看后感觉黑子是无理取闹，没有的对与错，哪来的道歉和原谅？并且在小芳的感觉里，两个人也就是在晚上聊了几句微信，却被黑子整得俩人像一对恋人似的，又赔礼又道歉的，还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至于吗？小芳无奈地回复道：你没有错更不用道歉，我只是很忙，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聊天。黑子恶作剧般的骚扰像一个插曲。整个下午，小芳的手机很安静，没有微信，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黑子仿佛从世界消失了。耳根清净的小芳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不过等她闲下来时也会下意识地看看手机。看着手机和微信在一下午都没有动静，小芳先是失落，继而释然，并暗笑自己怎么突然在乎起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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