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不远的角落处,亮着一个不大的火堆,四周的围墙和房屋挡住了大部分的火光。
火堆旁席地而坐着两人,淡淡的火光照在他们身上,照清他们的容貌。
简让好奇的盯着坐在对面的那人,已经盯了好久,那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局促和不自然。
或是终于意识到一直盯着人家有些不礼貌,简让收回目光看着跳动的小火苗,由衷的赞美道:“您的面具真漂亮。”
那人带着面具,盖住了左半张脸,灰黑的面具上刻着花纹,确实很漂亮。
那人明显没有想到简让会这么说,微微一愣,随意答了一句:“很多人都这么觉得,”却只有你敢这么说出来,他在心里补充。然后想起称呼的问题,他又说道:“我叫李健,你可以叫我李大哥。”
“我叫简让,是爷爷给我起的名字。”简让抬起头冲李大哥笑了笑,只是眼神又落在他的面具上。半张脸被漂亮的面具覆盖,所以跟他交流的时候让人很难把视线移到别处,而且他说话只有右半边嘴在动,简让很好奇又很不习惯。
他知道他叫简让,他整整看了他两天,那么现在让他多看一会,也很公平,李大哥这么想。
纵容很容易使人放肆,简让放肆的在看,李大哥静静的在想。
没有人说正事,简让是已经忘了,李大哥还在想怎么说。
再好看的花纹也有看腻的时候,放肆的目光终于舍得离开面具,却没有离开他的身上。
李大哥高高瘦瘦,即便坐着也比简让高出一个头,身上穿着普通的布袄,看起来并不厚,右边胳膊中间的地方,布袄破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里面的棉絮向外翻着,带着斑斑红印,就像雪堆上那样。
“明天我给你拿些药,好的很快的。”简让打破了平静。
李大哥的嘴角动了动,似是微笑,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
他或许终于想好了怎么说,轻轻咳了一声引起简让的注意,认真说道:“地牢在城主府的下面,牢里有三个看守,牢外有两个,城主府还有三十个兵士分布在各处巡逻,军营在城外,而且大部分人都出去找我了。到时候我会把三十个兵士引走,你去牢里救人……”
简让听着他的安排,猛然记起自己坐在这里的目的,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听到他就这么让自己去牢里救人,马上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远方的小木屋离小木屋不远的小丫,也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反驳道:“我蒙着脸也会有人认出来的,而且我就算打的过牢外那两个,可是里面还有三个,我看有点悬。”
李大哥看了他一眼,似是怀疑他是否连牢外的那两个也打不过,或是怪他突然打断自己的话。他收回目光,依然极为认真的继续说道:“不用蒙着脸,你会光明正大的进去,我找你就是因为你是军医,还是琅城唯一的军医;至于打架,我会让你打得过的。”
李大哥拿起身边的干柴放到火势愈发小的火堆上,发出噼啪的声音,解释道:“那个孩子有病,”似乎觉得这么说不大好,他重复道:“那个孩子生病了,天生的,七岁的五脏,十四岁的骨架,所以他需要一天吃五顿饭,每顿都要吃饱又不能太撑,我想牢房应该没有这个待遇,他若是一天不能吃饱就会贪睡,两天不能吃饱就会呼吸困难,到了第三天就会长时间昏厥,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琅城没有别的医士,自然就轮到你出场。”
简让从小跟着爷爷学医,听爷爷讲过很多疑难杂症,而这种病症真是闻所未闻,不由感叹,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然后呢。”简让好奇的问,就像小时候听爷爷讲故事那样精神集中。
“你把他的病治好,当天晚上入睡之时我们就救人。”
“我说了我打不过他们,”简让又提醒道,“我不能打的,”不能打自然是怕被认出来。
李大哥没有想那么多,他认为不能打就是打不过,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一个意思要变着法儿说两次。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一般的东西递给他,一根红线穿过玉佩的两端,简让拿在手里,感觉这东西温温的,细细一看,透过透明的石壁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些像水流一样的细线在高速的旋转,看的人有些眼花。
“把这东西紧贴在手腕上,可以打出更大的力道,对付那些看守绰绰有余,尽量别让人看见。另外,这是我刚才见你之前做好的,而它只能保留三天,三天过后就会爆开,你最好在那之前把它扔了。”
简让被玉佩吸引了,接过来仔细端详着。
“为什么又是三天?”简让问道,好东西不能留久一点,真的很遗憾。
李大哥疑惑的看着他。
“呃,没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那小孩儿长什么样子呢,怎么确定他就是他,监牢肯定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吧。”为了避免尴尬,简让随便找了句话。现在又没有笔墨,难道他还能提前揣着一个小孩儿的画像,所以简让并没有想过会有答案。
那人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这个问题,而且他认为这个问题确实挺重要。
沉默片刻,他看着简让身后不远处的雪堆……挥了挥手,有风自简让耳畔吹过,吹到那雪堆处,片片雪花应风而起,旋转着飞过简让,落到火堆旁,慢慢又堆积在一起,小脚长腿大肚子烧饼脸,一个雪人慢慢成型,栩栩如生。
两人对坐变成三人同席。
简让被这一手吓得傻了,张大了眼睛,瞪大了嘴巴,呃,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坐在一边那个不像小孩儿的小孩儿,他的心情和那些山野村夫一样:我碰到神仙了?神仙认我叫他大哥?神仙求我帮忙?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庆幸起来:我就说嘛,我就说嘛,他挥一挥手就能把我了结了的,还好之前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神仙也会求人帮忙吗?神仙也会受伤吗?神仙也会被逼着躲在军营里吗?简让又怀疑起来。
“让,小让,是你在那吗?”梅友德受命照顾简让,而且他和简让的关系也很亲近,自然十分愿意。那时回到营房,看见简让正在睡觉,本想劝他吃点东西的梅友德不想打扰他,又因为实在困的厉害,就在他旁边睡着了。不料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要照顾的简让不见了,神经大条的梅友德刚睡醒迷迷糊糊,以为他只是出去一下,并不担心,甚至还睡了个回笼觉,等又醒过来还不见人,这才着急起来,马上出去找人,从营房找到茅房又找到厨房,终于在不远的墙角看见轻微的火光,激动的马上大喊道。
还处在震惊状态中的简让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的大声回道:“啊!”说出声来简让才发觉不对,马上想提醒“神仙大哥”赶快走。转过头却发现:“神仙大哥”已经不在了,就连刚坐过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痕迹。他一定是又挥手了,简让肯定的想。
梅友德听见简让的声音,高兴的蹦跳过去,一把拍住他的肩膀,关心的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没事吧,啊,还有个雪人,你堆的?挺像那么回事儿。哎!你有心情堆雪人,那你病好了?”
梅友德作为他唯一的朋友,当然也知道他生病的真正原因。简让把拿着玉佩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用另一只手撑着地站起来,微微一笑解释道:“没来就没什么事儿,就是刚才醒了肚子有些饿,想来厨房找些吃的,可厨房门关着,闲着没事就生了火坐一会儿,在屋里睡太久了不想那么早回去,呃,顺便又堆了个雪人。”
“呜呜呜,”男子汉梅友德高兴的差点哭起来,“让啊,你的病真的好了啊,你想吃东西啊,你跟哥说啊,哥给你煲了鸡汤啊,哥等会儿给你热热啊,走,咱回营房喝汤去啊。”
简让被“裹挟”着向营房走去,不停的点头却完全没听进去梅友德的啰嗦,一边走一边感叹:“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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