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正果然亲自来请她。程娆故意磨蹭,迟迟不动。李正抓耳挠腮,想起什么来,恭敬地报告了银票银针一切准备就绪,二十匹好马也按照指示已拴在茂朱林。
程娆这才姗姗随他出门入了轿子。
李府只是褚阳县一个小小县令的私宅,其规模却比之当年程娆在上京所见大臣的府邸有过之无不及。程娆不由得暗叹,也不知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李正一路哈着腰把她往里头请,程娆挺着背一边瞧一边进去。却见得后花园一片莺歌燕舞,一群女子嬉戏,一群欲迎面走来,被李正一个手势挥开。
程娆状似散漫地问了句:“她们是什么人?”
李正笑得灿烂,没甚在意,恭维着她的话:“是本公子子――诶,是小小人的部分妾室。要是徐徐大夫有钟意钟意的,随随便挑几个带带回去。”
部分妾室?嗬,这李正远比她了解的还要好色!妻妾成群,还利用势力强暴了程素――
程娆神色一敛:“嗬,随便挑?”
李正见她表情不对,当即拍了自己一个嘴巴,连连改口:“瞧瞧,瞧我这张嘴呀,这我我用过的徐大夫肯肯定不想要,赶明儿明儿我派人寻去去几个绝色来送给徐大夫享享用……”
程娆心中冷笑,眸底的颜色带了杀气,表面却平淡如水,似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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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了手,点清了手术用具,程娆吩咐闲杂人等皆退了出去,只留几个会医术的大夫医女。
待到李正褪去上身的袍子,她利索地沿着经脉扎入穴位,放出不少的血来。
然后李府大宅的院子突然一阵连续持久的杀猪般的嚎叫声。
“徐大夫,疼疼疼疼疼――!”
程娆不予理会,心间暗暗冷笑,手上的针又偏了一分:“那你是怕死,还是怕疼?”
李正死死揪着薄衾,怯懦地嘶喊:“更怕死怕死……”
“那就给我好好忍着!”程娆眉头一动,手术刀动得飞快,看得旁边的几个大夫咋舌。
左腰身四处右髂窝六处,割开腹股沟……
夜幕时分,程娆把刀一丢,扬头指了指一旁的医女,丢下一张单子:“按照我的方子去抓药,半个时辰后给他服下,把银针拔了。”
医女愣愣接过来不及反应,李正破口大骂叫她赶紧滚着去才惮惮跑了出去,程娆伸了个懒腰:“我有些乏了了,有事便来怡红楼找我。”
走了两步又回头:“可记住了,半个时辰服药拔针,多不得少不得。另外,茂朱林的马是备来替你驱毒散霾用的,在茂朱林是为吸收自然养分,明早日头出来时才可以牵回来,若是你提前动了,出了偏差可是活该。”
李正趴在塌上连连应和,程娆大笑一声,昂首阔步出了门。
她匆匆赶去茂朱林,又卸了容,一切天衣无缝。待到李正高位瘫痪,废了下半身,徐饶已人间蒸发,而她只是浪迹江湖的女流之辈。
四面环顾,远远见程素背了个包袱在那里等她,显得惊恐不安。她快步走过去安抚:“阿素……”
谁知程素见到她更加惊恐,一把推开她。程娆一愣,程素却仍拼命推她:“你你你快走!阿娆快走!爹娘去告发你了!快快走!”
第一次听她口齿这般清晰,却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
告发她?爹娘?
她那爹娘当真会做得出来么?
程素一个劲跺脚催她快走,程娆真的听着四周响动渐起,看见一向静谧的茂朱林从隐隐绰绰到越来越亮的火光,心下一动。
可悲,真是可笑又可悲!
程娆架起程素往马上坐:“阿素,上马!记住,沿着这个方向,呐,就是月亮的那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到明天天黑,你才能停下来。见到大路上有很多人的铺子,你便进去打听白月清白小姐住在哪里,去找她,说你的名字!她会帮你!”又把包袱给她背上,耐心地教她,“这里头有吃的和钱,记住要收好,饿了就拿了吃,钱是一张一张的纸的那种,不是白白的像石头的银子,一次只拿一张,它有什么用阿娆告诉过你的,对不对?”
扶她上了马调了方向,又强调了一遍:“我说的一定都要记住!我们家阿素最聪明了,一定能做到的对不对?记住,不管你等会儿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一直骑马往前走,明白吗?”
程素显得有些焦虑,听了她这句话倒也坚定点点头,又把她的话默默背了一遍,问:“那阿娆你呢?”
程娆盈盈的眸子透着温柔,浅浅一笑:“你先走,阿娆随后便去找你。要是你不按照阿娆说的做,可就再也见不到阿娆了。”
她用力拍了拍马背,马鸣一声,奔驰而去没入黑暗。她又极快速解开其余马的绳子,马匹往四处跑去,便见林子里一片混乱。
心知她那爹娘大概一并连去路也告发了,她跨上其中一匹,惊慌大叫引人注意:“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阿素,被发现了!……”
灯火愈来愈多,程娆加大鞭笞力度,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和呼啸的风声,心中一片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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