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便降了雪。
外边的战事还没传到马场。马场刚备好冬料,人们闲适下来。
男人们不再来集训,下了雪,天寒地冻的。
两个兵丁闲得无事,上山打着野物玩。
秦子追感觉自己的推断错了,或许是明年才是安史之乱的发起年。
忽然一日兵们开进马场,将马赶进厩。
秦子追榆花怀怀梗梗望弟悔来正在射箭,赵叔放下酒杯。一个负责人来宣读兵部的调令,马场的马被调用了。
负责训练军户的两个兵丁挨家通知点了名的军户们送回马鞍马镫马鞭。
榆花赶紧切了一些卤菜,赵叔陪着负责人边吃边打听情况。
“除了儿马残马全部调走,马场的军户怎么办?”赵叔问。
“不知道,调令是这样写的,我们只是按调令办事。”
“外边是不是开了战了?没人来马场传个讯。”
“开了,不开战来马场调马干什么?”
“…….真开战了啊,怪不得事一茬茬来。外边打成什么样子了?”
“很惨。”
“会不会调用军户?”
“各府勤王的兵短时间赶不过来,肯定要调用军户。”
“马都调走了我们怎么办?”
“没马了,会改做步兵。”
“好好的怎么开了战了?和谁打呀?”
“安反贼安禄山。”
“真打上了。”榆花呓一句,看着秦子追。
“找姥爷去。”怀怀说。
几人赶到林姥爷院里,还没进屋怀怀就叫:
“姥爷真打战了。”
林姥爷坐靠在炕上,屋里乌漆吗黑的。榆花点亮灯。
“姥爷,安禄山真反了,垛垛没说半句假话。”梗梗说。
“姥爷有错,高估了武从。”林姥爷说着醉话。
“姥爷,马场的马都被他们调走了,军户也要被调走,改做步兵。”望弟说。
“武从都这么弱,姥爷也不敢高估那些府兵。“
“姥爷醉了。“悔来说。
几人回到马场,兵们正在用布袋装马料,每匹马上扎两袋。
点了名的军户和家属们陆续送回骑兵的武备,闹闹哄哄的全马场的人都来了。
兵们一走,老老少少百多个人围着赵叔打听情况。
很快第二批兵进了马场,二十五个上了名的军户集到马场过道上,负责人宣读了调令。
家属们回去替远行的人打点行装,皮胄头盔,刀枪弓箭,一床被卷两身衣服,两双便鞋,一个布兜兜,布兜兜里是玉米棒生地瓜熟地瓜,饼子馍几挂羊肉腊肉腌黄瓜,一个小炒锅。
二十五人穿戴好,身上挂得象个逃荒的。老人小孩,女人女娃子被兵隔在一边,乱糟糟有人哭。秦子追跟赵叔站在一块,两人共用一个炒锅,炒锅底黑不溜秋的,挂在秦子追胸前。
兵们领着人出了山凹口,村民追在后边,喊着各自家里人的名字,说着来不及嘱托的话。
榆花追上负责人,说:
“我能不能替我爹去,我弟还没长大,马场里还有小马驹,都离不开我爹;再说我爹年纪大了,做步兵走不快会拖累大家。“
“你比你爹强吗?“负责人问。
榆花取下弓,追在后边的怀怀梗梗望弟悔来扔了一颗石子,榆花取箭拔弓,两声脆响,石子跌落。
“赵场主,你出来,把盔胄给你女儿。“负责人喊。
“妮妮,闹什么闹?“赵叔喊。
兵们把赵叔拉出去拔皮胄,被卷,布兜兜里的棒子地瓜鱼干腊肉掉了一地。
怀怀梗梗望弟悔来忙着往榆花身上挂,边喊:
“还有我们。“
“你们比你们爹强?”
悔来扔了一颗石子,然而谁都没注意她,石子落下来,走在路边的兵有人“哎哟“一声,被石子砸中了。
悔来赶紧缩起身子,怕被那兵看到。
“强,我们一起练箭的。“梗梗说。
“射一箭看看。“
悔来又扒拉了一颗石子,怀怀取弓,两声脆响,石子跌落。
“把你们爹找出来。“
四人挤进去拉人,边说“爹,十六岁的娃子都拉走了,你让我嫁给谁?我嫁不出去了还留在马场干嘛?您回去照顾好娘弟妹,比我留在家里强”,边说边取头盔拔皮胄,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
“动作快点,就你们这些老头子兵,我宁可要个女兵。”负责人说。
五个老汉喊着闹着被推出队伍。
五个女孩子挂得象个叫花婆,扎堆儿凑到秦子追前后。
“阿追,照顾好妮妮,照顾好她们。”赵叔喊。
“叔,放心。”秦子追喊。
走远了,看不到村民了,悔来才说:
“我就觉得他们是故意先拉走我们的马,再让我们做步兵的。”
“真是这样,要不调马的调令先到,调人的调令后到。”
“悔来不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事,调人的调令先到,我们肯定会骑马走。他们就是来抢我们的马的。”
“这下好了,上哪都得走路。”
“这是去打仗呃,你以为去玩啊,哭着闹着要来。走路还算轻省的,碰上敌人的马队气都会跑脱。”走在前边的朱家老汉说。他爹就是赵叔说的一跟头能栽死的朱家老爷子。
“有马我就能跑过男人,没马也能跑过你。”怀怀说。
“跑过我有什么用?要跑过人家的马才能活命。”
“凭什么我们步兵就碰上他们的马队了?又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们五个人扎了堆,能把叛军给说死。”
“当然,说死他们说死他们。”悔来咧着牙说。
“这下好了,叛军要倒霉了。”朱老汉自嘲。
下半晌队伍出了秦岭。茫茫雪地里,秦岭的各个出口都在出兵。
几个马场的兵在蓝田县汇合,继续赶路。秦子追注意到其它马场里也来了一些女孩子。
晚上宿在一个兵栈,半夜又有一些马场的人投宿在兵栈里。
兵栈里三座一层砖木营房,很宽敞,营房里象炕一样搭着通铺,铺上有麦秆,没被。
人倒上去,睡不着,摸到布兜兜,边吃边聊,秦子追用小炒锅打来一锅开水,倒进六人的竹杯里------兵栈里留有一口大锅,兵们把水烧开了。剩下的水六个人蘸着馍地瓜吃。
有人出去烤玉米棒子。
营房里絮絮叨叨,谁也搞不清外边打成什么样子了,人要调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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