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那是个顽主时代
林建群和小伙伴儿们玩的内容,很原生态。
说起玩,必须要说暑假和寒假。
先说夏天,夏天的内容丰富。
三伏天到来,北方的天空是碧蓝如洗的,中午时分,大太阳把河套里的水晒得有些温度,这对于男孩子而言,无意是个喜讯。
他们一年不曾洗澡,终于可以放开身体跑到河里肆意扑腾,搓掉积累了一年的泥垢,鱼一样地游来游去,分成两拨打起水仗。
蓝河水从鹰嘴村管辖的自然村松树营子发源,沿着山根哗哗流淌,顺便冲开沿着河道的泉眼,河流边走边得到补充,寂静的山村中,河水唱歌的声音显得很响。
山里的孩子游泳很土鳖,就会狗刨。
虽是狗刨,也有差别,游得最好是杨铁春,其次是林连杰,再次是林建群,再然后才是杨铁冬和王小胜他们。
他们每年都在重复着同样的玩乐程序,首先是脱掉赤条条游泳,然后用滚烫的石板拼凑成一个晒日光浴的躺床,谁也不带浴巾,因为根本就没有,每家只有一条毛巾和一块胰子皂,所以,从河里出来,浑身沾满水珠,必须要晒一晒蒸发掉,简而言之,就是要靠太阳烤干。
从水中出来,都会哆嗦得上下牙打架,因为就算是三伏天,接近蒙内高原的气温依然不高,再有微微的山风吹来,竟然很冷。
坐在石板躺床上,第一件要做的事儿是用两个小石块把耳朵里的水震出来。
歪着头,把进了水的耳朵朝下,用小石块敲出合适的声音,声波传进耳朵使水从耳朵眼儿里流出。
第二件事是用温度合适的石板热一热睾丸,说起来河里的水被晒得有些温度,其实温度依然是低的,冷泉眼流出的水,是无法晒热的,睾丸被水一激,加上出水后冷风一吹,就会缩得很小,如果不及时给它热一热,凉气侵入过深,容易得疝气。
一大群少年赤条条坐在河边的石板床上敲石块热睾丸的景象是从剧里看不到的,滑稽而又壮观。
当身上的水柱被太阳蒸干,在日光浴中眯上一小觉,是极为惬意的。
但是,一定要注意蛇。
邻近高原地带的蛇,没有剧毒,但被咬上一口,也会死人。
有人去山里采药或者放牧,就因为被蛇咬一口,不能及时救治而死亡的。
伏天里的中午时分,河边的蛇非常多,随意翻开一块石板,都可以看到。
大部分蛇是从山上爬下来的,数伏天气温燥,这些爬行动物需要解燥,便到河里洗澡,顺便捉几只青蛙解解馋。
躺在石板床上眯觉,一条蛇爬到脖子上,或者钻在石板下,是常事。
因为司空见惯,所以并不惧怕。
胆子大的孩子,非常喜欢的一项娱乐就是抽蛇玩。
折一根柔软的柳条,在中午最热的时候,沿着河边走,便会看到蛇在河里扑腾着洗澡,靠近它,抡起柳条,只用一下,就把蛇的身体抽瘫,拎起来一甩,整条蛇的关节便脱开了,再也没有了攻击力。
或者翻开浅水区的石板,会发现里面有一条蛇的嘴快被巨大的蛤蟆撑裂,有的已经吞下,鼓在蛇腹中像个鸡蛋。
这时候,可以伸手抓火蛇了。
两种抓法,一种是掐着七寸,这样可以玩活的,另一种是拎蛇尾,猛地拎起来甩两个圆圈,蛇的关节全脱臼。
林建群做起事来很畏缩,但是他抓起蛇来不含糊,正所谓那种人们嘴里的蔫大胆儿。他一个人一中午能弄死十来条蛇,然后把这些蛇编成一条辫子,搭在脖子上,要是在脸上用泥巴抹上几道,很有原石部落族民的范儿。
他很喜欢对蛇的杀戮,或许是因为他在人群中总是被人瞧不起,才把力量展现在动物世界中,得以寻找心理平衡。
但这一点,对很多小伙伴儿是有震慑力的,所以林建群并没有窝囊到每个人都看不起他的地步。
晒够日光浴,穿好衣服,玩一会打蛇游戏,林建群和小伙伴们就饿了。
凉水中游泳很容易变饿的,于是,他们的下一步程序便是憋河捉鱼,还有偷苞米和毛豆角。
他们在杨铁春的部署下,有明确分工。
一部分人负责去偷,一部分负责挖土搭灶,一部分人去捡干柴,一部分捉鱼。
林建群往往被安排在杨铁春身边,负责挖土搭灶,因为他胆子小,去偷东西不敢下手,弄回来的青苞米和毛豆太少。
弄一个灶很简单,借助一个土坎,用铁锨挖一个较深的豁坑,再用石板棚起来,只要下面能放大量的柴禾就行。
点着了熊熊大火后,把带着绿皮的苞米放在火上烧,待苞米的外皮烧得剩下一两层时,里面的玉米便是熟了。
这个办法烧出来的苞米最好吃,不糊不说,还又香又甜又嫩。
烧毛豆不用灶,在很硬很平的地上堆起细干柴,把毛豆连着豆秧一起放在细干柴,点火后,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细干柴和豆秧烧光后,在熟火里焖上两分钟,然后,抡起衣服把灰烬扇跑,剩下的便是烧熟的豆豆。
烤鱼的味道当然跟烧苞米和毛豆不一样,鱼不大,以白练和泥鳅居多,捉住后,在河边开膛揪出内脏,在河水里洗干净,蘸上盐末用木棍串起来,搁烧玉米剩下的熟火上烤,鱼小肉嫩,很快就可以吃了。
对于正长个的孩子来说,这无疑是顿鲜美的盛餐。
小伙伴们人人吃得嘴巴黑黢黢,有的吃得着急,舌头还被烫起燎泡。
嘴馋有嘴馋的代价,村人看到河边冒起青烟,便知道那群熊孩子又在祸害庄稼了,于是,赶紧到自家地里瞧,一看苞米被掰了一大片,眼珠子立刻就红了,拎着镰刀顺着河边,气势汹汹地寻来。
熊孩子们看到苞米毛豆的主人要拼命的架势,撒丫子没影了,当然,晚上回家后的一顿臭揍是躲不了的。
每年挨揍,每年照偷无误。
林建群挨打的程度不是很重,毕竟他的父亲林雪原肚子里的墨水有那么几滴,懂文化的人就文明。人家找上门来,不表示一下显得不够歉意。
林建群以为,那算不得上头,那只是顽,顽皮的顽。
当然,有的人在当顽主中付出代价,比如林连杰的弟弟正在河里洗澡,被上游突然涌来的洪水冲走,山里的坡面雨造成下游晴天上游暴雨的诡异天气是常事。
比如杨铁春同宗的一个堂弟,从岸上跳下去,往水里扎猛子却一头扎进河底的淤泥中被憋死,还有的被蛇咬,还有的被锋利的石头划破脚导致感染。
就算这样,林建群他们依然要玩,而且玩得时候都会忘掉那些令人悲伤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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