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英雄归来
一九三八年三月初,正是春暖花开的好季节。自从收到家书后,郭家旭一刻不得停留,匆匆忙忙地登上了回国的行轮。叛逆不着调的他一直似自己为浪子,一个无牵无挂的漂泊浪子。时光的流逝,思想也逐步在改变,如同高飞的风筝,总有一条线牵引着,让他难割难舍。挥之不去的是故乡情,总是在孤独的时候,想起他。在外漂泊的浪子,疲倦了孤独的生活,思乡的情怀,与日俱增。他不得不承认,是岁月改变了他。父亲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内心的愧疚自责,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破碎的心灵,因为他懂得了－－－－－－思念。他悔恨,不能见到年迈的父亲最后一面,哪怕有一个拥抱;他悔恨,竟不能为年老的父亲送最后一程,哪怕铮铮有声地磕一个响头。把酒迎风,他呼喊着父亲的亡灵,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当他懂得为人子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多年的离别,让他明白了很多,对这段记忆也更加珍惜。虽与父亲话语不多,这份血水相溶的亲情,不是时光可以磨损的。
依靠在船头的栏杆上,任凭海风的缭绕。行轮的嗡笛声,随着翻滚的波浪,一步一步迈向了回家的路。
漂万里
不抵一土
岁月催发
更思故土
把酒迎风
何人论剑
那道年,
翁虽苍鬓
力博如山
而今归来
泪散两间
看风尘细雨
笑谈快活人间
雨中小池
波纹冉冉
偶见鱼儿
快乐神仙
有道是
英雄会老
气短难眠
莫论浮沉
把酒言欢
郭家旭一个人坐在船头,读着父亲写给他的家书。他不敢想象,几年来,家中遭到了多大的变故,更不敢想象,师傅惨死时,是否很凄凉?仇恨怒火中烧着他的极限。他过得是大公子的生活,可内心,他已经习惯了寂寞。
“你是想女人了,还是想家了?”两青年小伙,走到郭家旭旁边,坐下。
华一雄,江西九江人,拥有白净的面孔,犀利的眼神,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性格刚强,军事技能各科均是第一。
贺志雄,湖南长沙人,皮肤坳黑,最大的特点,就是从来不笑,同样军事技能各科均是第一,两人被同学戏称为绝代二枭雄。
“两个第一的老同学,和我总能垫底的浪子坐在一起,大家都不损色。”郭家旭把手里的酒递给站在身旁的华一雄。
“我可没有你无牵无挂的浪子情怀。国将不国,是我等尔辈出力的时候了。”贺志雄满怀忧国忧民地说道。
“好多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家是什么样的了。”华一雄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还有什么打算,继续漂呗。”郭家旭不着调地说道。
“我要去重庆。我的弟弟,在重庆复兴社工作,我想先去看看。”贺志雄说。
“重庆?”
“我也打算去重庆,我有一个表妹好像在重庆政府工作,好多年也没联系了。”
“你们都有地方落脚了。狼狈啊,真狼狈,没有我这个垫底的,哪有你们第一啊,现在我是没着落了。”郭家旭故作哭穷,无处可去的样子。
“要是不想回家,一起去重庆浪荡?反正,你也是一个不着调的,最没出息的学生,干脆找个文差。再说了,在重庆不是还有我们呢?谁敢欺负你,我们三兄弟一起上。”华一雄既贬了一顿郭家旭,又仗义地要同舟共济。
“对,混个文差,也不是难事。三个在一起,同生死,共患难。”贺志雄一旁也劝道。
“好吧,去重庆。混个一官半职,也威风威风。”郭家旭自嘲地笑着说。
辗转一个礼拜,三人踏进了重庆的大门。
国民政府应战争被迫,于去年迁入了重庆。在当时,民间流传了很多迁都重庆的故事。传说,四川有诸葛亮的灵魂,虽不能看清后五百年,但也能知后二十年会发生什么。要想驱除日本人,就得借助四川的地气。不少大师在蒋老头子面前扇风,又加上南京危咦,这才拉着人马迁到了重庆。
三人进城后,一打听到复兴社的位置,就直接奔了过去。复兴社是什么地方?那是一般人提起来就长疙瘩的地方,要是进了那里面,不死也得扒层皮。门口就有一机关枪连的装备把守,那威严气势,可谓一个相当森严。
“干什么的?”门卫拿着枪对着郭家旭一行人,恐吓道。
“我们是找人的?”贺志雄站到前面应话。
“找谁?”大兵面色冰冰地问道。
“贺志辉。”
“贺队长?有什么事?”
“我是他哥。”
大兵没说话,转身走进电话亭。
“老贺,你弟弟还真是个大人物,手下有不少兵痞子吧。”郭家旭笑呵呵地打趣道。
“小点声,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阎罗殿啊。”贺志雄小声提醒郭家旭。
大兵通了话后,走了过来,“你们要多等一会了,贺队长外出办案,还没有回来。”
“出去了?那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估计天黑就回来了。”
“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吃上一餐。这大中午的,肚子都呱呱叫了。”郭家旭摸着肚皮说道。
“这样,你们去吃饭,我在这里等。他一回来了,我就去找你们。”贺志雄说。
“也好,我看能不能联系到我表妹。”华一雄说。
“那我们在哪里碰头?”
“小皇后俱乐部,重庆最大最豪华的夜总会。看你们装束,不像没钱的主。”大兵笑着说。
郭家旭掏出一块银元,‘铮’地投向了大兵,“小子,有眼色。我就在小皇后俱乐部等你们了。”说着,郭家旭就甩着大公子的气派,耀武扬威地走了。
“呵呵,徳性,典型的大公子做派。”
小皇后俱乐部,不亚于上海的大上海夜总会,全套服务的大宾馆,国内外不少名家,栖身于此。郭家旭虽然是大公子做派,可来这种风花雪月的场合,机会甚少。时而古典音乐,沉醉在皎洁的月光下;时而高歌劲舞,热血沸腾在杀场上。。。。。。饱受战争摧残的疆土,从这里你看不出外面的一点点痕迹。
这就是我们的国民?国将不国了,还有心情沉醉在女人的怀里。真想拿出刀子,痛痛快快地捅几个,杀杀他们的气焰,再点把火,消消自己的气。郭家旭想是这样想,可还是装着大爷走了进去。
眼前能看的,不想看的,都得看。不然,你就不会成了里面的大爷。
“少爷,真的是你。”一胖乎乎的男人,满脸胡须出现在郭家旭面前。
“你是?”郭家旭打量了一番,仍看不出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家书上要他来重庆,这是父亲的遗命。他不知道去那里找要他找的人,所以,一到了这里,郭家旭的眼睛就到处寻觅着。
“少爷,我啊,八戒。”那胖男人摘下胡须。
“八戒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老爷吩咐我来重庆等你,我寻思着,这地方你肯定来,我一直在这里候着。”八戒嘴里说着,眼睛笑成一条线。
“你来多久了?”
“小半年了。老爷交代,怕我有意外,才打扮成这样,在这里等你。”
“我父亲。。。。。。”郭家旭哽咽住。
“老爷要我把这封信给你。”八戒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我一刻都不敢让他离身。”
郭家旭接过信,心酸地流下了眼泪。
“老爷还好吗?”八戒问道。
“父亲已经走了。”郭家旭在也控制不住,让泪水流了下来。
“老爷。。。。。。”八戒也低声低泣。
沉侵在悲痛的主仆二人,相互拥抱。殊不知,危险,正悄无声息地向他们靠近。凝聚的眼神,如同一束一束的光芒,全都聚集在了郭家旭八戒身上。几身黑色西装,从四面八方,缓缓向自己这边靠来,职业的嗅觉,让他不安。
“八戒叔,走。”郭家旭边说着,边向外拉着八戒走出大厅。
八戒虽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听出了郭家旭说话的声音很坚定。他相信少爷是有本事的人,所以在郭家旭拽了一把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顺着郭家旭的力道,紧随其后,向夜总会大门口走去。
小皇后俱乐部坐落在正街上,午时刚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熙熙攘攘。刚步出大门,三辆黑色的轿车,嘎然停到了小皇后俱乐部门口。待小车挺稳后,十多名荷枪实弹装备的保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起中间的轿车。郭家旭八戒两人,被冲上来的蓝衣保镖,推到了台阶一侧。
车门缓缓打开,一中年男子,头戴黑色毡帽,从车里钻出。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视了四周,正欲跨步迈上台阶。就在此时,跟随郭家旭而出的几名黑衣男子,也步出了小皇后俱乐部大门。职业的敏感,也让他们嗅出了惊慌,不由自主地去摸向自己的腰间。
“什么人?”一蓝衣保镖迅速拔出枪。唰唰,一众蓝衣人,全都掏出了枪,绷紧的神情,随时投入战斗。
黑衣男人,静止地对视着眼前的蓝衣人,宁静的空气,陡然窒息在那一刻。
“八嘎!”一声怒吼,迅速拉开了战火。
小皇后俱乐部的顾客听到了枪声,慌做一团,四处乱传。
“老师,复兴社的人已经到了。”一黑衣人跑到一黑袍老者身旁,恭恭敬敬地禀报。
黑袍老者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先放过戴笠,不惜一切代价抢到那一封书信。”
“嘿!”
大街上的枪站,越来越激烈,枪声也越来越密集。四处涌来的六七十名蓝衣人,迅速投进了战斗,火力压制着黑衣人,迫使他们步步后退。
“全歼他们。”中年男子仍站在轿车旁,毫无躲避,命令道。
蓝衣队,齐齐射向小皇后俱乐部的大门。
‘嗖嗖’一阵手雷弹从小皇后俱乐部飞了出来,紧接着,数名蓝衣人,被爆了头。
“外围有狙击手,撑伞。”站在中年男子一旁的蓝衣人,命令道。
‘唰唰’站在中年男子旁的几名保镖,迅速撑出伞,围在四周。
中年男子淡定地仍站在原地,发话道,“命令我们的狙击手,立刻干掉他们的狙击手。这次绝不能让南宫跑掉。”
“是,局座。”
乌云霎时密布,风起云涌。顷刻间,米粒大的雨珠,从天而降。瞬息万变的火拼局势,随着从四面八方涌进的百名多黑衣人,发生了大反围的迹象。
黑衣人的狙击手,依然嚣张地,射杀着蓝衣人。从小皇后俱乐部传出来的火力,仍势头正旺。手雷弹一波接着一波,从外围投了过来。此时,蓝衣队只有招架之力了。
“警察这群王八蛋,怎么还没有到?”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蓝衣人抱怨道。
“冲进去。”中年男子仍泰然沉着地命令道。
“是。”身旁蓝衣人转首,高声喊道,“死尸上。”
三名蓝衣人,手臂相挽,拉开手雷弹,迎着子弹的射击,向小皇后俱乐部大门口冲去。“砰砰砰”三声枪响,正欲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三名蓝衣人,爆了头。
‘轰’手雷弹在三名蓝衣人滚落到中间台阶时,爆破了。
“小心。”中年男子被站在身旁的蓝衣人扑倒在地。
‘轰’又是一阵爆破声,三辆轿车,顷刻间,吞没在火海里。
死伤大半的蓝衣人,被四处飞来的子弹,压制着无力反击。
刀枪铁马的英雄,总是让人记忆深刻。正如乱世逢生,必出英雄一样,战火造就了光芒四射的英雄。郭家旭救是这个时候,杀出来的黑马,也就是这个时候,诞生了一个温文尔雅的草莽英雄。他拥有军人的理念,秀才的文雅,草莽的豪气,土匪的霸气。
“砰砰砰”郭家旭捡起地上的两把枪,连发五法子弹,射向不远处的狙击手。
仰或是狙击手的自大,猝不及防,就倒在了郭家旭的枪口下。郭家旭手握双枪,枪枪点到了黑衣人的眉心。
人员力量的悬殊,蓝衣人处在了下风。中年男子掏出手枪,‘砰砰’几枪,利索地干倒了几个前面的。
“不拼命,别指望活着回去。”中年男子高喊口号。
郭家旭瞟了一眼这领头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好感地冲着郭家旭笑了笑。
“老师,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黑衣人跑到黑袍老者面前汇报战况。
黑袍老者眉头紧皱,站起身来,“一分钟内,没有解决掉他们,立刻撤离。”黑袍老者说完,头也不回,向后门走去。
“清道夫,赶快去执行吧。千万不要自作主张,老师的安排,永远都是有道理的。”另一黑衣人拍了拍清道夫的肩膀,尾随那黑袍老者身后。
“嘿,山本师兄,我会办好的。”清道夫凝视着远去的背影。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击毙了戴笠,夺的书信,就是大功一件。机不可失,现在状况,得来不易。
七八十的蓝衣人,片刻的功夫,能握枪的,仅剩下十多人。激战依然残酷,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在炮火的摧残下,撕扯横飞,染红了宽阔的街道。黑衣人虽在人员上占了上风,没有狙击手的协助,伤亡的数字也步步攀高。
蓝衣队被逼迫到了街道的角落,用尸体堆起来的城墙,作为掩护体。这是一场间谍间的较量,是高手间的对决,很多蓝衣队,都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中年男子向鲜血染遍全身的郭家旭问道。
“浪子,郭家旭。”郭家旭依然很勇猛,双枪齐发。
“呵呵,很傲气,我喜欢。戴笠。”中年男子笑着说道,“后悔没有?”
“那后悔什么,为杀日本人而战,那是我至高的荣耀。”郭家旭边笑谈,边丢掉了手里的手枪,继续打趣道,“看来我们是弹尽粮绝了。你说,他们这帮混蛋敢跟我们肉搏吗?”
“呵呵,他们不敢,我们敢。我手里还有三发子弹,你能干掉几个?”戴笠把枪扔给了郭家旭。
“四个。”
“你能干掉四个?吹牛吧。”
‘砰砰砰’郭家旭打完手枪里的子弹,拔出枪栓,‘唰’地一声,飞了出去。
“好小子,镖上的功夫不错,正中眉心。”戴笠竖起大拇指。
‘轰’几声巨响,国民政府的军队赶了过来。
“戴笠就在眼前,杀了他。”清道夫杀红了眼,身先士卒,冲了上来。
蓝衣队已经没有战斗的能力,手中的枪,也没了子弹。依靠着尸体的掩护,勉强延长被灭的时间。
“冲出去。”戴笠一声招呼,向敌人扑了过去。
蓝衣队的十多名队员,在戴笠的命令下,毫无犹豫地疯狂与敌人展开了肉搏,蓝黑队,混乱一团。
“小心。”郭家旭推开戴笠。‘砰’正打中在郭家旭的肩膀上。
郭家旭忍住疼痛,抬脚踢掉了清道夫手中的枪,几个穿梭,跳到了他身后。清道夫惊讶失神地呆在那里,郭家旭扭住清道夫的脖子,一个帝国的精英,瞬间,损落在倾盆大雨中。
激战很快结束了。
地上躺着一百多名尸体,滂沱大雨如同灌下暴川,清刷着地上的血迹。八戒躺在死人堆里,这场面,他哪见过。枪声一响,八戒就卷缩一团,颤抖着身躯,他害怕的厉害。
“八戒叔,进去喝点酒。”郭家旭拍了一把八戒,微微一笑地说道。
“哦。”八戒惊恐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仍没有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小皇后俱乐部门外遭了浩劫,但客厅内依然华丽气派。郭家旭走进客厅,贪懒地伸了下腰,半躺半卧地坐在沙发上。
“少爷,你受伤了。”八戒看着流血臂的郭家旭,心疼地问道。
“没事。拿酒来。”
小皇后俱乐部的员工,不敢怠慢。能和戴笠站在一个土豪里,那自当是惹不起的人物。郭家旭喷了一口酒在伤口上,消了一下毒。‘咕咚咕咚’郭家旭猛灌了几口,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短短几分钟的战争,一百多具尸体。惊恐!血腥!现实来的太仓促了,他没有心理准备,想到地上的尸体,他也后怕。
“什么感觉?”
“怕。”郭家旭让仰卧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没有动弹。
戴笠拿起瓶子,斟酌了几口。凝视了很久眼前的年轻人,桀骜不驯身手了得,特别在无关联的情况下,竟为自己挡了子弹。招才若渴的戴笠,心动了。虽然手下强兵悍将不少,也不缺乏为自己挡子弹的死尸,可他偏偏被这个年轻人的风魅,折服了。
“志辉,告诉老板,他的开销算我的。”
“是,局座。”
戴笠说完,向大门外走去。郭家旭依旧没有理睬,他接受了戴笠的馈赠,那是他应该给的,所以他接受的问心无愧。
雨下的更猛烈了。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